烟花初绽,腊月底的躁动小心翼翼地从地上跳到了天上。
咚咚咚…”一声声巨响让我感觉整幢房子都在抖动,这种让人不安的感觉使得我崽被子里小心地翻了个身。“我不活了,。啊…没法活了,我的钱啊…”一声声怨妇似得叫声从客厅传来妈妈咆哮的声音:“有本事你就起来,别赖在地上!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迷迷糊糊,混混沌沌的我以为是父母的争吵,翻身倏地坐了起来,一掀被子,嘲笑着说:“要吵出去吵,一大早的别打扰我睡觉!”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以为我的话有效了,刚想倒下继续睡觉,那“咚咚”的声
音又传了过来,隐隐约约听到好几个嗑瓜子的声音。
感觉有点不对劲。
翻身站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想都没想冲出房间,往客厅一看,几个汉子围着桌子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嗑着瓜子,爸爸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地上躺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另一个男人我眼熟,是爸爸的工人,他挣脱着地下躺着的那个。爸爸见我出来,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说:“洗完脸,刷完牙就去上网,那个,别在这里站着。”我心下诧异,天底下会有谁的父母催着自己的孩子去上网的?我看看脸色铁青的妈妈那种不好的感觉在我心里弥漫开来。她正想抬起脚踢那人一脚,地上的人却突然用头砸向地板,适时地打破了这份尴尬。瞬间我明白那奇怪的声音的来源了,我管他是谁,打扰我睡觉就是不对!
“你干什么呢,躺我家地上做什么?”我又朝他怪叫了两声,妈妈的脸色更臭了。
妈妈和他的吵闹声一直没有停下。
从她们的对话中我算是明白了,地上躺着的人是个来讨债的。来之前还喝了好几瓶劲酒壮胆。我冷漠地看着他,他倒是毫不在意,更是在地上吐了一大口唾沫,我妈张嘴就爆了几句粗话,拿着拖把边拖地边喊:“本钱你爱要不要,利息反正是没有给你的。你再吐一口,老子我一拖把打死你。”
地上的人突然有了反应,骂骂咧咧地说:“反正钱我是要定了,不过这娘们…”说罢还吐了一口口水示威,妈妈吼了一声:“老子就不给你钱了,你就死在这里吧。多少钱一口的痰我来跟你算。”
跟着那人一声大吼:“我懒得跟你说我去打110。”
“ 你去啊我还怕了
……
几番争吵后我还是坐到了里屋,爸爸说这些事不用我瞎操心。
其实我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档子事儿,每年都要唱一出。每逢过年,讨要工钱的,讨债的,总是将我家围的水泄不通。我不喜欢家里来外人。更不喜欢过年。
总是这样,上面的工钱没完全下来,别人借给爸爸的钱拖着不还,导致这种窘境,每年都要遭一回。几十个男人女人将瓜子,花生吃得很响,完了还喜欢到处乱丢。偏生的还不能将他们丢出去。
这次我本也以为他们就闹闹。可我没想到,他还真打了公安局来。吵吵嚷嚷地妈妈和那个男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
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人来敲门。
我没开,也不想开。
后来妈妈打了个电话回来,说等下有人来给我和弟弟煮饭。我应了一声就挂了。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明显是刚才哭过的。我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后来吃的那顿饭也实在觉得没有任何味道。
妈妈在八点多以后才回来,和她一起的还有爸爸和另一个男人,我没看清长相。
我开着电脑,却在注意听着外边的动静。
妈妈一声不吭来到我床边躺下,说:“随你爸去应付,反正事是你爸搞出来的。”说吧,她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她皱着的眉头动了动,睁开眼,含糊不清的说了句:“身为执法人员,说
要把我崽抓去,呵。”直到确认了她不是在说梦话,我才又走去客厅看了一眼。爸爸的样子很憔悴,我也不好多说甚么,于是装作去倒了杯水。回房 。
一直专心听着他们的话我才没明白,妈妈一天没回来竟是与他们抓去了。先前的那个无赖男人说我妈不仅欠钱没还,还用剪刀戳他,说眼睛被我妈弄瞎了。笑话,那不是他自己往地上砸的吗?可是那个二百五公安还真信了,还打算在我家住下。直到我家还钱。
要是有钱还早就还了。说了上面的钱没下来,暂时拿不出那么多。可那个公安竟然一句都不听。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的老婆来了,找他回去睡觉,他偏就赖在我家。和他老婆一起。我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早就过了零点了,今天是除夕。
早晨起来,妈妈给我找了件橘色的上衣,和一条浅灰色绿格子底的裙子。说过年总该好好穿戴,别总是一身睡衣。我看了眼盘踞在我家沙发上的那两夫妻,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实话,到想爱你在我也不知这两位是讨债的夫妻俩还是公安夫妻俩,总之,我要把他们赶出去,这是我唯一的念头。
中午吃饭时,他坐在我旁边,他老婆坐我对面,妈妈坐在另一边。其实我早上听到了,我爸爸被他们赶了出去,说要我爸住宾馆,没钱还之前这就是他们家,说要我爸去接高利贷或者卖肾。越快越好。
吃饭时,妈妈和那个女人讨论着菜色,男的则拿着遥控器,另一只手一直夹菜往嘴里塞,呵,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待他一不注意,我伸手夺过遥控器,调到少儿频道,放喜羊羊,呵,鬼才看这个,只是为了让他看白痴喜羊羊罢了,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我又将电视调到CCTV NEWS。。呵,还不气死你。
安分了一会儿,我又将茶水全部端走,将火炉也拿走,不巧却被妈妈撞见,她呵斥了一声,我当做没听见,继续手中的动作,故意大声地说:“这是我家我爱怎样怎样!”
妈妈没有理会我,而是夺过我手里的东西,重新给那两个人倒好茶,游玩要将火炉给他们插上。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两个人是那么的该死,平时有自己骄傲的妈妈,喜欢拿我们打趣的妈妈,此刻竟对别人如此恭敬,将自己变得如此的卑微。妈妈将我拉到房里,说:“你这样我不怪你我能理解,你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被别人说没有教养…”后面的我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就哭了,边哭边不死心的大喊:
“我就是这样,叫他们给我滚出去。”
“你们把真相告诉他,不然她还以为是我们占了你家。”那个男人恶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相,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多等两天会死啊?!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转身,将自己泡在网上。
……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那两个白天一点要走的一滴都没有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我出来吃饭,爸爸回来了。我不知道是怎样将他们打发走的,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到最后是怎样解决的,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解决?
后面又来了很多人,与先前的不同,这次来的估计是朋友。妈妈的声音很哽咽,像是要把苦水全部都倒出来。
“我嫁给他十六年了,有哪次过了一个好年,这么久了,又有哪次他给我过过一个生日,我什么委屈都受尽了,一辈子不跟犯罪沾边的我也被抓了起来又冷又饿…”这声音很像我每天上学要经过的人隧道出口那里老人拉二胡的声音,冗长又凄凉。带着人生本有的无可奈何。
突然很恨我爸,“恨铁不成钢”,大概是这种感觉?
……
又是零点,漫天的烟火灿烂提醒我今天是大年初一。各色的烟火将整片天渲染的像块油漆布。瞥了一眼,中是没有看下去的欲望,这烟花终归是太虚幻了。低头看了下企鹅,别人发来了很多祝福的消息,装作轻松
地一一回复。
初二早上吃过早饭就坐车毁了老家涟源,一到过年,什么都跟抢劫似的,测绘费差不多全都翻了一倍,的士从原来的三十涨到五十一人,连大巴也要三十了。窘迫到这个地步的我们选择了大巴士。
一路上半睡半醒,汽油,灰尘,二手烟以及别人身上劣质的香水味熏得我很是反胃。下车后还头疼了很久。由于堵车,妈妈和弟弟坐摩托车去外婆家,我和爸爸选择走路,我只是想稳定下情绪。
在涟源这两天只能说是无聊,从表舅家到表姑家,玩撒很难过没地方睡住能住宾馆。我一点都不喜欢宾馆白色的被褥床单,再白我也觉得不干净。初三时终于要结束这种大人打牌小孩放鞭炮我一人嗑瓜子的日子了。
晚上我吵着一定要回家,于是从火车站表姑家走到五码去打的士。春节是抢不到火车票的。
一路上霓虹灯闪烁,颜色越是绚烂就越是觉得冰凉。大大的中国结透着红色的祥瑞的光,但是两旁的门面无一不是紧闭的。路上的行人也少的可怜,这个小镇,比平时还要冷清上许多倍。走在路上突然想起我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好几年,不免的有些感慨事过境迁。很快就看到拉客的司机了。
“多少钱一个人?”
“四十,快点,正好可以走了!”
“有些降温了呢,明明白天还这么暖和。”妈妈喃喃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回到家的,仿佛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拿起桌上摆的糖,竟然觉得有点苦。
爸妈什么也不跟我说,但是我却什么都明白。
窗外的烟花还在亮起,但终归还是要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