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我想您已经知道了吧?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关于妖怪和魔物的故事就已经开始在小市民和望族之中流传了。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还记得那个用日本名字来混淆视听的希腊作家小泉八云在《怪谈·貂》之中就曾经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名走夜路的行脚商人遇上了一个化身为女子的无脸妖怪。在识破妖怪的身份后这个人惊慌失措,匆忙逃进路边的一家荞麦面店里。可是就在他哆哆嗦嗦地叙述完自己的遭遇时,卖面的男子忽然问道:“你看到的那个妖怪长的是不是这个样子啊?”说着,男子就把头转了过来——正是无脸妖怪的模样。
这也是老人们过去经常讲来吓唬小孩子不要晚上一个人出去的,关于妖怪貂的故事。
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所能够接收到的信息量激增,传播信息的媒体也变得愈发多样化。不过口口相传的妖魔鬼怪的事迹却没有灭绝。尽管现在它们以“都市传说”这种新形式出现,实质还是和过去一样。
最近几年流传得比较广的一个故事是一个女子在揭开面纱之后,脸上现出了咧至耳根的大嘴,然后抄起一把剪刀猛地向你扑过来,还对你穷追不舍。
或者是一条长着人脸的狗突然对你吼出一句:“看什么看,你不知道自己很烦嘛!”
我知道,和那些虚无飘渺、差不多完全是虚构的神话故事相比,传说大多有据可循。因为神话故事大多是那些神官和巫女们一个人宅在家里,自称受到了某个神灵的启示而获知的。可是日本神道教足足有八百万个神灵,谁知道呢?
要不然,怎么会在日本各地都出现相似的传说故事呢?
呐,真是失礼了。絮絮叨叨地和您说了这么久无聊的话,却还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呢。
我叫——唉,您看,其实您称呼我这六本护照上的哪一个名字都可以,虽然它们之中没有一个是真的。唔,如果您坚持的话,我在孤儿院,还有去孤儿院之前的名字都是武藤真司。
喂喂!您看,您明明是知道的嘛,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好好好,我重头开始说。
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啊,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要这样找我的麻烦呢?
没问题,请别介意,我就先说这一次的事情。
那个时候差不多正是一年前,也就是耶历1967年。
您问我关于去年都记得什么?开什么玩笑,要知道我可还没达到开始忘事的年纪啊!那可是“双子计划”结束的第二年,“阿波罗”号也还没有登上月球。而万国博览会慢慢成为人们饭后谈论的话题。电视和报纸上则充斥着关于越南战争进一步升级的新闻。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街头巷尾的收音机里不停播放着那首高見沢俊彦先生的《捕风的汉子》。
您怀念地笑了呢,想听吗?
我还记得歌词跟曲调大概应该是这样的。
昨天,有位仿似是关心我的女子
昨天,我于她眼内找到千篇爱诗
但是象片风的她飘到后
转眼却要飘走象片风疾驰……
什么?您说我跑调了?绝不可能,因为模仿别人的声音是像我这样的人必须拥有的能力。
说到我自己在干什么,我本人其实是以观望的态度,每天沉浸在寻找猎物的过程中。要说我的生活里只有谋杀的话,也不是那样。虽然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正经工作,空闲的时间多得不得了。当时我还住在名古屋,因为在住在我周围的猎物差不多都被我清理光了而其他的根本就不敢出门,所以我决定到仙台进行一次短途旅行。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去仙台,其实我主要是为了前去拜访那里伊达政宗公的故居,怀古伤今地哀悼一番。
然而,因为我刚好收到我打工赚来的一笔小钱,所以才会那样武断地决定进行一次看起来蛮伤感的旅行。嗨,刚才我的确是说过我没有工作,但是像我这样的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对不对?
开往仙台的邮船大得要命,如果论吨位的话恐怕要在一万吨以上呢。但是也许因为十二月里大家都回家过正月节,乘客的数量也很少。二等舱显得里空荡荡的,很冷清。说是二等舱,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摇晃不止令人晕头转向的大客厅而已。与我同行的乘客们纷纷从客厅的角落里取来枕头和被褥,零零星星地找地方休息了起来。这种时候就会觉得人类的一些天生的习性真是不可思议,房间的四角逐渐形成了各自的势力圈。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文明”吧!
而我自己也在可以看到甲板外面的窗户下头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把白铁皮冲压成的烟灰缸拉到手边,一边吸着烟,一边开始读梭罗的《瓦尔登湖》。看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奇特的烦闷感,就像有一只凶猛的公牛锁在了我的胸腔之中,不停地顶撞我的内脏。于是我从书中抬起了头,想要看一样窗外的风景。
怎么,没想到过我这样的人还会看那种书?您不能以职业取人啊,平等博爱以及诸如此类的废话不都是您这样的人说出来的吗?抱歉,我失礼了,请原谅。
本来我自己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就是因为能够看到窗户外面的风景,结果现在钢化玻璃上面已经从内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也许是因为我正好坐在暖气出口的附近,我并不感觉有多么地寒冷。但是既然窗户上面已经结了霜,想来室外的温度应该已经冷的怕人了吧!我把手掌按在了玻璃上,不一会就有水滴融了下来。当我从冰霜之中弄出一个足够我向外窥视的缺口后我才悲哀地发现刚刚上船的时候还依稀地飘着的小雪现在已经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几乎盖住了外面的半个窗口,这不由得令我扫兴不已。
事实上从那个时刻算起足足要坐十七个小时的船,但是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还要几分钟才出发啊?”这样诸如此类无聊的事。现在想来,这段时间相对于我今后的人生来说算是长还是短呢?哈哈,我不由得有一点迷惑了。
哎,话说听我絮絮叨叨地说这些无聊的相关事件您真的不觉得烦吗?嗯啊,我的确是按照您的要求一点一点像粉刷工涂抹墙壁一样一点一点把事实讲明明白白出来的啊,可是这样讲下去连我自己都要觉得有些困了。
诶?您说我叙述的越是详细对我的好处就越大?
那好吧,反正马上就要到重点了,耽误您的时间没有关系吗?您真是个好人。
就在我拼命地搓我那冻僵的手的时候,一个纯牛皮的公文包被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旁边。我之所以能够认出这只公文包是纯牛皮的是因为我曾经特意训练过自己分辨各种材料…。因为我职业的缘故。而且您是知道的,那个时候经济还很坏,大家手里都没有什么钱,所以一只崭新的牛皮包真的是很能吸引人目光的物品。
您也有印象吧,那个新牛皮包的气味,在那个年代里拎着那种东西在大街上走会被狗子追呢。
抱歉,是的,说笑了。但我小的时候故乡的狗的确是特别喜欢咬皮包和皮靴呢——还有皮钱夹什么的。
“请问,这里还有别人坐吗?”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中年人一边这样说一边在我的面前弯下了腰,看起来既像是在鞠躬又像在仔细观察我。在我这个角度看来他似乎特别的高大,就像小说《芙兰肯斯坦》中的怪物一般。不过我想这是因为我像一条菜青虫一般蜷曲在我的被褥之中的缘故吧?他的眼珠并不是纯粹的黑色或者棕色,而是从内到外逐渐变浅,下面的那三分之一还透出了一种红色。
在他脸上皮肤颜色深的地方也特别突出,而且他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人造麝香味。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发毛,因为他给我一种和我狩猎过的其他猎物一样的感觉——要知道猛虎也是会噬咬猎人的。但是我在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什么异状,他的手也戴着手套。
至于我为什么要特别地提到手套,我稍后还会提到这件事的。
但是他并没有作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不禁让我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因为颧骨粗大、脸盘比较宽的人笑起来总是让人觉得特别坦诚。哎,您是司法省的检事嘛,我真是班门弄斧了。
“没有人,”我也礼节性地笑了一下,“请您随便坐吧。”
“谢谢!”他猛烈地点着头,似乎要吧他的那顶和风衣配套的呢子便帽从脑袋上晃下来,“我是川崎·F·罗伯特。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陌生人一边坐下一边大大咧咧地向我伸出了右手。
这下我真的不能什么也不做了。于是我再次抬起头来,抓住他那只比我要大很多的手:“您好,我是麻生小次郎,请多指教。”
我用了我众多护照中的一个名字,喏,就是那本右下角被烤焦了的那一本,我有一次不小心把它掉进火盆里了。
是的,这个川崎就是不久后被发现离奇地死在仙台港的家伙。有印象吗?就是被称作“正月里的杰克”的一系列事情?当时警视厅还很激烈地扫荡了流浪汉、暴力团和左翼分子,哦,还有自称“任侠右翼拔刀团”什么的朝鲜偷渡者。
嘛,至少大体上还是对社会有意的事情。
他是被我杀死的没错。其实我挺喜欢这个人,但是很可惜我必须杀他。根据惯例,然后就是自我介绍之类的客套话。正如你们所知,这个川崎·F·罗伯特是一个混血儿,一个证券交易员。他的父亲是驻扎在东京港的美国航空母舰上的工程师。在和他母亲结婚之后搬到了名古屋并且做着机场机械师的工作。虽然和他的谈话还算愉快,但是心中却总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愉快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不能完全确定这个川崎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种人,也不能够完全打消对他的怀疑。于是我决定借口去上卫生间而趁机出去逛逛。
船上的酒吧里面只有两个女雇员正在互相小声地交谈着,虽然说是小声交谈,但是我离得很远也能够听得很清楚。您知道,在邮轮的酒吧那样宽敞而又空旷的大房间里面,人少的时候即使两个人面对面的说话也能够听得很清楚。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就算是人们小声地谈话,音量也会不由自主地提上去呢。
“我从我熟人,那个仙台港上个月开的三明治店厨师的女朋友那里听说的……”
在神神秘秘地开场之后,那名瘦骨嶙峋、带着粗大的黑框眼镜的女子便说开了。一般在内容比较悬乎的故事中讲述者之所以会先说明故事来源于陌生人,是因为在听者看来不认识的人人可能信任度反而比熟人还要高的缘故。这种含混不清、容易引人上当之词中却往往包含了许多真相。
“据说在我们的船上混进了一个怪人。老人们都说这样的人在战前还没有,现在却有许多。”
“奇形怪状的人?那种家伙自然是到处都有啦。我想你是指那种精神不正常的人吧?比如说,总是往我的家里打电话却又什么也不说的变态跟踪者。到了书店里,这种人也很多。他们看书的时候总是小声地自言自语,还时不时地嘻嘻傻笑呢。一般遇到这种人我都会躲得远远的。” 那是有些发福、眼皮肿胀却又涂着俗气的深紫眼影的女人的回答。
竟然有家伙会跟踪这样的女人!我不禁暗自嗔怪。不过,我还是暂时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人啦。我说的那些人,即使你跟他们见了面,说了话,他们也都不会表现出一丁点奇怪的样子,就像普通人似的。可是,尽管说不清什么地方如何地古怪,但你总会在心里犯嘀咕,觉得那些人就是与我们不一样。”
“我还是不太明白啊。” 发福的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不过,这些人可都不是人类哦。”
“不是人类?难道他们是‘异形’?”
“不要开玩笑拉,我听说那种东西是美国人带来的。他们白天不喜欢外出,大多在晚上活动,而且啊,他们还喝人的血和脑浆呢!”
“祖先大人在上,那不就是‘异形’吗?他们是到底是妖魔鬼怪还是外星人啊?”女人说话的时候还努力地拍着胸口。
“不知道,不过据说美国人叫他们吸血鬼。他们不仅平时假装成人类,而且还能够把普通人变成他们的一员。据说唯一能够区分的方法就是检查他们的手,因为要变成那种东西需要进行一种戳破手指的仪式。售票员就是在收票的时候看到那家伙的手上有伤疤。呼呼,据说就是门口路过那个穿米色风衣的那个人。”
我一转头,正好看见川崎从门口路过,他似乎并不介意我的不辞而别,反而向我挥了一下手。
“哎呀,你看那家伙冲这边挥手了,不会是听见咱们在说什么了吧?”
“应该不会吧?否则没准他半夜会来咬你哦~”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这两个女人的话了,现在我只想搞清楚川崎到底是不是吸血鬼的一员。于是我就付了我的帐去看看崎川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打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没在船上见过川崎。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您了吗,我的真实职业是个吸血鬼猎人,所以我自然知道如何分辨吸血鬼。其实那几个女人说的没错,吸血鬼如果想要把一个普通人变成吸血鬼的话需要先划开自己和对方的手指,然后把伤口对在一起。这样的话他们的血液就会互换,如果一个普通人吸收了足够多的吸血鬼血液就会变成其中一员,而人类的血液在进入吸血鬼体内后就会被同化。
您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唉,其实就是在书摊上淘到的一本旧书之中读到的。读到最后我才发现那本书的
作者居然就是一个吸血鬼。后来这个人成了一个很有名的作家,于是我在一次读者见面会上趁着大家索要签名的乱哄哄的机会往他的茶杯里面倒了一些加了硝酸银的氰化物。可惜他没喝,一个倒霉的出版商当了替死鬼。但是那帮家伙很很聪明,快意识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有一天当我在公共场合读那本书的时候一帮骑摩托的小混混冲过来把它抢走撕碎了。是的,在那之后我走访了很多旧书摊和图书馆之类的地方,都没有再看到那本书的踪迹。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一段旅途,我是第一个冲下船的。这倒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地不喜欢船,而是因为我希望可以堵到川崎。我竖起了风衣的领子,假装我是在等人,实际上则是在悄悄地观察着。不一会,我就看见川崎紧紧地裹着他的风衣从船上走下来。于是我就不紧不慢地尾随着他,直到他来到一个港口附近偏僻的胡同里面。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是我并不能减少自己的警惕。
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我终于追上了川崎。
因为我当时反穿了大衣,脸上也戴了头罩和围巾,因此对方根本没能认出我。我从他的身后猛地扑了上去,同时十分隐僻地绊了他一下。当川崎跌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能够清楚地听见空气从他的肺泡之中被挤出时发出的“噗”地一声。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胃菜,他们的种族身体比我们一般来说要强壮得多,所以想要制服他们得花上不少力气。
趁着对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他的手扳到了他的身后并且用手铐铐住。是的,那把手铐和我那把带鞘的刀子一起,都是从地下市场上买来的。言归正传,为了让对方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我不得不用自己的膝盖压住他的后背。当我要摘他的手套时他更是拼命想要逃脱,但是他的手还被拷着呢!
我一下子就摘下了他的手套,想要检查他的手指。但是不小心被他的指甲抓到了,一下子就被挠得皮开肉绽。
是的,这就是我手上的这几道伤疤的来历。要知道当时整整一层的皮肤都给那家伙挠掉了,从外面甚至能够看见粉红色略略带些苍白的骨膜,手背上一条主要的血管也被撕裂了,猩红色的液体溅到了我的眼睛里面。看到血我不由得有些愤怒的感觉。于是我用刀子的把狠狠地戳对方的肋骨,又拉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颅用力地往地上磕了几下。然后川崎就没有动静了,这也是你们尸检的时候发现尸体的颅骨受损的原因。
我看了看他的手,每个指尖上面果然有一个十字形的伤疤!顺便说一句,他的指甲很硬,而且被精心地修剪成容易划伤人的形状。
这样一来就没有问题了,我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仔细地看这他的脸。然后在内心深处问了三次自己是否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