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这篇小说是经过长时间构思才实施的。我本来想写得很现实，也很残酷，但又觉得太残忍了，就加了一点浪漫主义色彩，却又失真了。很矛盾，基本是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之间穿梭。Part 1是铺垫。现实主义。Part 2是女主角秀云对往事的回忆与陈述。浪漫主义。Part 3 是秀云得知丈夫死后的反应。回到现实主义。Part 4是女儿菱儿给爸爸的一封信。很童真。很感人。浪漫主义。而最有一部分则是总体的尾声，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段。蕴含的道理和所表达的感情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也许生命，就是这么一会儿事儿。”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Part. 1
冬天的石头村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在这种人烟稀少荒废落后的农村，死一个人就像死一只家禽一样经常，在这种常常闹鸡瘟的地方，与其说人们很坦然自若地面对死亡，不如说人们看待死亡很随意，很轻视。因为死亡在这种贫穷的地方太常见了，经常有人饿死或劳累过度猝死，就像在地头里劳作了一天的饥肠辘辘的人们晚饭勒紧裤腰带吃了一碗苞米面糊子粥外加一块窝窝头那样普遍。
每次死了人，处理后事的工序都很简单。没有城市里的复杂争抢财产的过程，因为继承下来的只是一屁股的债务。一般死了人都是先到村里报告一声儿，发个讣告，不管男女老少，一律在当地的山头埋了，就像处置垃圾一样安葬死者的尸体。尸体在山头堆积起来，散发出腐朽的臭味，好在这是冬天，若是夏天的时候苍蝇嗡嗡地满天飞，像个吊丧队一样络绎不绝前仆后继的拥上前去。很少有人去扫墓，也没人去拿鲜花和食物祭奠死者，在这种不毛之地连活人的物质都很贫乏，死人就别想和活人争了。
你们看那边又死人了，好像是几个煤窑里的工人，发生矿井爆炸倒塌而砸死了。一个个尸体鲜血淋淋惨不忍睹，眼睛仍然是张着的，死死地盯着上方。死者的眼神里只有几分令人揪心的不舍和对这个贫富差距大的世界的眷恋和遗憾。那些人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却好像在死死地攥住什么东西似的，可能是想抓住这个人间，抓住他们的妻儿，抓住他们的牵挂。
让人们一直不解的是，为什么死者的眼神里看不到恐惧，看不到仇恨。
其实这些在矿井里工作的人们都是出于生活的逼迫，为了养家糊口迫不得已塌上此绝路，他们很清楚自己在一个活了今日没明日的处境。因此才每当离开家里的妻子孩子们时，都要给她们一个深深的吻，嘱咐来嘱咐去，并交代一下新打得二两白面就藏在他们家的石头砌的灶坑里面。他们不知道此行一去还能不能回来。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是这些一个个身强力壮的青年走进漆黑的山洞，又被自己亲手挖出的洞埋葬。可是前来应聘的人绵延不绝，自告奋勇地走进自己所开垦的荒漠，又将自己葬身其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矿井倒塌以不算什么新闻，二是家常便饭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如此勇敢的面对死亡，如此坦然地接受命运，无怨无悔。
也许是为了爱。为了让自己的爱人和骨肉生存下去。他们可以去死，为的是生命的延续。
不过对于这些没受过多少教育贫穷的农村人来说，爱真的是一个太过华丽也太不切实际的词藻。任何一个出生在这样的世界里的人都必须考虑最最实质的东西。也许他们的做法，只是生物的本能。
雪花终究不停地飘落，覆盖这片洋溢着死亡气死的山谷，给这个阴森的石头村添了几分哀艳。白茫茫的一片上面嵌杂着丝丝的血迹，似乎白色使红色更红了，更艳了，也更加凄凉。
人们不明白是红色玷污了白色还是白色洗涤了红色，就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上帝如此不公一样。
上帝撒下这些纯洁的美好的白色，是有意要掩饰着自己一手造成的罪恶，而天边还回响着那些孤魂野鬼的嘶哑之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吟。
那声音，明明来自人人都向往的天堂。
Part. 2
——有一种声音，在光阴的隧道里，不肯散去。
——有一晃暗影，在岁月的长河中，紧紧相随。
有一种爱，也许不能绽放为天荒地老。
有一种情，却能够厮守至灯吹天明。
Memories only fade ……
秀云曾经以为，石头村盛夏里的清悠悠的雷山山峰上只会留下两个人的歌声，回荡在山谷里，永垂不朽。
『亲爱的人儿，
我代月亮问问你：
哪颗星星最罕稀？
我代黑夜问问你：
哪道风景最亮丽？
我代花儿问问你：
哪片叶子最碧绿？
我代行者问问你：
哪条道路最弯曲？
为何白云天上挂，
为何枯草有愁吟？
狗尾草绿了满山遍野，
痴情花红了你我心田。
只因你最美丽，
我最最亲爱的人儿。
…… 』
记得当时唱的就是这首歌，使他们两个缘系终生。不过那之前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石头村的山顶上埋葬，化为灰烬。
雷山是秀云与成辉的初恋见证地，是他们两个内心里最最洁白的一方净土，而当年的故事，自从他们成家生子拼搏维持这个贫困困的家庭以后，就被埋藏在心里，再也没有被提起。他们变得很现实主义，有饭吃才是最最实际的，而其它的浪漫主义，都是建立于有饭吃的基础上。那些尘封着往事的眷恋，原本应该随着歌声越漂越远，飘向一个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贫穷，没有死亡的金色世界里……却不小心在一夜间堕落深渊而摔得粉身碎骨。
那也许就是天堂。对，秀云和成辉有一个约定，就是死后要在天堂的晚上九点钟约会，一起划过忘川之水，在三生石边拒绝喝那杯孟婆汤，拒绝走过奈何桥，来生仍然做夫妻，生生世世，此情不渝。
这或许就是地狱，天天面对生活的拷打，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吃什么，任何情趣都被这偌大的压力挤得无法喘息。也许他们就是逃犯，逃避一种叫做生活的债务。这种债务，每一个农村人都是出生来就已经欠下了。
秀云又轻声哼唱起了〖亲爱的人儿〗这首他们自编的歌，她总能从这首歌的缝隙中窥见成辉以前的影子，他们的点点滴滴。不过这次只留下她一个人唱了。
Part.3
美好的憧憬和回想只是为了鼓舞人心，让人们更勇敢地面对生活。
而在这现实主义中，生活是残酷的。
成辉死了。
此时此刻，秀云脑子里想的是早上她送成辉出门他们之间说的那些话。
------------
女儿菱儿已经早早地去了学校。秀云和成辉两个人木纳地站在石头门槛上，每天送别的时候都要这样，心惊胆颤的，就怕‘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我今天要下井，可能晚一点回来。吃饭就别等我了，早些让菱儿睡觉，九点，不能更晚。”这些话，成辉每天都要嘱咐一遍。
“你……不是答应我不下井了么？”当秀云听说下井就哆嗦，神色大失，下井基本就等于在阎王门口徘徊。
“没办法，最近缺人手，统统全下，我也自然没办法。”
“那……你再找个工作吧。村长不是说要盖房子么，要招工，贫困家庭的优先考虑，你去试一下。”
“你别忘了咱妈的医药费，我跟着挖煤能多赚一点。更何况村长和咱们家关系那么不好，怎肯帮咱们？”他们家与村长以前有过一些过节，一切都因为村长是秀云遇到成辉之前的旧相好，对于‘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成辉一直耿耿于怀，怀恨在心，眼睛一刻也没远离秀云，总想找个机会趁虚而入。
“……”
“好我走了，在家别做太多活儿，多休息会儿。对了，我们的约定，天堂九点钟，别忘了！”这是最后的嘱咐，也是他对秀云说的最后一句话。
“嗯，天堂九点钟……哎，注意安全……”秀云微弱的声音已经被风的呼啸声搅拌得粉碎，成辉的影子若即若离……
-------------
那天早上的声音，融化在凛冽的寒风中，吹得支离破碎。
——秀云，我通知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成辉他……他……今天下午…… 哎，怪我监督不利。今天明明没有雪，猝然下了起来，山上…雪崩…井里的人——埋了。
村长急忙忙地跑来，一脸的严肃与参差不齐。其实在暗自庆幸癞蛤蟆终于有机会吃到天鹅肉了。
死亡的噩耗对于秀云来说如晴天霹雳一般，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亲爱的人就在早上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没了。那是一个大活人呐，她怎么也接受不了。她神情恍惚地关上门，正好打在村长满是淫荡的表情的脸上。
为什么……
不是说好一起去天堂……为什么提前走了？
外面还是在下雪，杀了她丈夫的那场雪。
她把菱儿送到了邻居家。自己点燃了所有蜡烛，一个人抱头而哭。蜡烛也陪她哭了一夜，直到映红了窗前的积雪。
秀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如何睡下的，总之是在外面狂风骤雪之下，哭一阵子，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接着哭。最后欲哭无泪了，只有哭后抽搐的余力，在自己的胸腔有节奏的抽动下，终于在凌晨昏睡过去。
梦里，她依稀地看见成辉在一道耀眼的白光中向她招手，梦魇无声，缺乏出了巨大的声响。她一惊，醒了。那些低语笑颜，转即成云烟。
亲爱的，不是说好九点钟么。让命运的钟声敲响，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那么现在，天堂几点钟？
Part. 4
八岁女儿菱儿给爸爸的一封信：
亲爱的爸爸：
您已经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我不知道您去了哪里，妈妈只告诉我您去了一个叫天堂的地方。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我们要等到上中学才会学地理。不过天堂一定离石头村很远吧？不然您怎么一次也没回来看我呢。交通也一定很不方便，是不是需要做飞机呢？我没见过飞机，但听老师讲，那是个跑得很快很快的动物。我想，如果我想去天堂，坐飞机就能到吧？
天堂会不会下雪？就像这里一样。前些天又下雪了，妈妈一直哭，我不敢问，妈妈不喜欢我问问题。
哪里好吗？妈妈说很好很舒服，是一个不用愁吃穿的城市。真的么？那您为什么不把我和妈妈都接去呢？
自从您走了以后，我和妈妈的天空就塌了。家里断了收入，日子一天比一天惨淡。不过多亏了村长叔叔，他常常跑到我们家送很多吃的用的，他真是个好人！不过妈妈好像很不高兴，连屋都不让进就轰出去了。不过后来妈妈就接受了他的好意，他们来往越来越多，有些时候整天整天在一起。
对了，爸爸。妈妈说要给我生一个小弟弟了，您高兴吗？
今天我在学校放学的时候和一个同学吵架了，因为他总是揪我的头发。他张口就说我是个没有爸爸的孤儿。妈妈气坏了，拽着我的胳膊就回家。他怎么能这么说呢！您要是再的话，一定会去教训教训他对吧？
我总缠着妈妈问您什么时候回来，把她都问烦了。她总说您其实每天都回来看我，每天夜里的25点钟，只是那时我还在睡觉。
爸爸，她说的是真的么？我记得只有24个小时啊。不管时钟怎么转还是24小时。我也想过晚上不睡觉等到第25个小时，不过您不是常嘱咐我要九点以前睡觉么？
或许吧，或许真的有那第二十五个小时。毕竟叫天堂的那地方很神奇的，说不定那里会有二十五个小时。这时间可能就是我们共有的，为了我们而制造的。嘘，别和别人说，这是我们的约定。每天晚上的第二十五个小时，不见不散。
您的女儿：菱儿
Part. 5
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而来，飘飘悠悠而落，无声无息地消融，不留一丝痕迹。
石头村里大人们仍然像往常一样忙碌着，企图从从上帝手中赚取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过忙碌着终究忙碌着，根本没去注意那场悄然而来的大雪。
这场大雪，只是稍稍将伤痕钝去，暂停这追逐于得失的游戏。只是抚平了一些疮口，却无法治愈。让沉溺在哀伤中的人们，稍事休息。
远处仍然传来一阵空荡荡的呼喊，在天际回荡。
——天堂几点钟？
没有谁想象的高雅，也没有谁想象的低俗。
生命，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后记]
我也不知道这篇文算温暖还是悲凉。欢迎大家指出。
另外那个爱情民歌歌词使我编的，费了好大劲儿，请多评点。
李逍遥爱你 点评
(陈宇慧 浙江瑞安塘下镇中心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