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室的时光不忧伤

　　播音室的时光不忧伤
　　　　　文/轻烟若飞
1.
　　冉小吉又想起了自己和林茶茶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的林茶茶找不到书包，正垂头丧气地在操场上晃荡，就碰到了因为播音室的事情耽误回家的冉小吉。
　　不过只要一问到书包被丢进水池的原因，林茶茶就张牙舞爪地扑向她，扯她的头发。
　　本来对于林茶茶的光荣事迹因为冉小吉本身在播音室工作略有耳闻，不过跟林茶茶成为好朋友之后，她也就迫切地想知道。
　　只用了一袋恰恰瓜子，她就从周围的几个女生中问到了事情的真相，果真跟林茶茶向自己解释的“因为姐姐一生不羁放纵招人恨，才会被人陷害将书包丢进水池里。”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林茶茶在他们班一个叫王子晨的男生生日那天，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播音室负责点歌的学姐，给他点了一首《最炫民族风》。于是那天中午，随着广播里“……由林茶茶同学送给初二（6）班的王子晨的一首歌”，动人的旋律响了起来。
　　就在点了歌的第二天，做完值日的林茶茶就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
　　那天，一起找了好大一会儿才从学校后山水池找到书包的林茶茶和冉小吉坐在林荫道旁的花坛上，分享了书包里的小半包零食。
　　但好景不长，在林茶茶第二次赌气般地把可乐罐丢向远处时，扫操场的阿姨出现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阿姨怒气冲冲地喊道。
　　“糟了”，林茶茶飞快地抄起书包抓起冉小吉的手开始逃跑。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林茶茶还不忘回头给阿姨一个鬼脸。
　　就这样，冉小吉对这个颇有勇气地给男生点《最炫民族风》，并且还是个吃货的女生有了一点印象。
2
　　“现在在全校作出通报批评，初二（6）班林茶茶同学乱扔垃圾，破坏学校环境……”
　　冉小吉正在班里领读英语老师新教的单词，却冷不丁地听到外面的广播。
　　完蛋了，冉小吉心想，一紧张就读错了单词，老师让她先坐下。
　　整节课冉小吉都心不在焉的，担心下一秒就会被冷着脸的教导主任叫出去同时也有些担心林茶茶。
　　好不容易中午吃饭时两人才碰到一起。
　　“好惨啊，我要扫一个星期的操场。”，林茶茶有气无力地夹出餐盘里不吃的茄子。
　　“怎么会被抓呢？”冉小吉也是很郁闷。
　　“书包拉链忘了拉，书跑掉了一本，被捡到了……”林茶茶差点就痛哭流涕了，人生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安啦，大不了我陪你，等你扫完了再走，反正我家也不远。”冉小吉有点喜欢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了。
　　扫完操场快5点半了，偌大的操场只剩下几个打球的男生。
　　一走出学校，林茶茶就满血复活了，拉着冉小吉说要请她吃最好吃的牛轧糖。
　　两人左拐右拐地到了一家小店，店里做好的牛轧糖装在一个个纸袋里，林茶茶要了一大份，两个人就坐在一条小板凳上，抢着吃，吃得满手都是香香的牛奶味儿。
　　这是一个美好的傍晚，空气里满是笑声和牛轧糖的香味儿，有些旧的小店里， 老爷爷娴熟地把花生拍碎，倒入蒸好的牛轧糖团，揉匀，再切成小块。一切就像被打上了慢镜头，树影和光在店外摇摇晃晃，似乎任何不好的事情都能被融化一样。
　　“林茶茶……”
　　“嗯……？”
　　“谢谢你。”
　　女孩林茶茶看着舔手指的冉小吉，忘掉了被罚扫操场的不快，忘掉了教导主任问还有一个人是谁时的沉默不语。
　　时间不早了，两人告别了老爷爷，一起回家。
　　“小吉，其实我不是跟人家打赌才去你们播音室点歌的。”犹豫了很久，林茶茶才开口，她跟之前跟冉小吉说是同别人打赌才会去点歌的，以及那一大袋零食是赢来的。林茶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解释这个，她只是觉得，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见。
　　“你是因为听说学姐因为那首歌接到的投诉而被骂得很惨之后，想带零食去跟她道歉对吧？”
　　林茶茶没有说话，刘海遮住了眼睛。
　　“林茶茶，不管怎么样，明天总会更好的。”冉小吉站在即将分开的路口，大声地跟林茶茶说，试图安慰这个扫完操场看起来有点失落的女孩。
　　是啊，林茶茶想，明天总会更好，或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走出某个男孩带来的失落。
　　看着冉小吉逐渐消失的背影，林茶茶默默地想，这就是我的朋友。
3.
　　就这样，两个人成为了好朋友。
　　放学后，林茶茶开始挤在小小的播音室里，她只用了一包牛轧糖，就俘获了播音室所有人的心。
　　等人差不多走光了之后，她才开始扫操场，而冉小吉就在花坛旁边预习第二天要用的稿子，有时是一首冷漠或热烈的诗，有时是一篇动人的散文。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单独和冉小吉在一起，或者是大家一起在播音室的时候，林茶茶觉得很快乐。
　　后来，即使没有事，林茶茶也会时不时到播音室去玩，甚至也会帮忙找一份要用的资料，渐渐地熟悉，林茶茶发现那个看似严厉的学长其实爱打街头霸王，看似书呆子的小松文章曾经得过省级二等奖，现在正在做着网络编辑的兼职，而那个负责点歌的学姐钢琴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每次音乐课都由她来示范。
　　而冉小吉则是负责将同学们投来的或小松找来的好文章以及经典名著分享给大家，她很喜欢当播音员的这种感觉，因此她长大后想当一个在深夜里能带来能量的电台主持。
　　连林茶茶这个粗线条的女生都能听出来，冉小吉在练习时的那股认真劲儿，富有情感而不失平稳的声音，比电视上那些一板一眼的主持人好多了。
　　“小吉，原来每天中午的名著导读部分都是……”林茶茶看着播音室夹子夹的厚厚一摞广播稿上冉小吉的名字，惊讶地说道，但突然发觉了什么，立马就不做声了。
　　“没关系。”看到林茶茶表情里的歉意，冉小吉知道她没有任何的恶意，但还是有了一点点泄气的感觉，大家那么认真地做着广播，听的人，或许真的没有几个。
　　今天是最后一天扫操场，林茶茶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不快，扫得相当卖力。
　　她突然明白了扫操场的阿姨看到她乱丢垃圾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最后一次送扫帚，林茶茶没有那种期盼已久即将解脱的轻松感。
　　“阿姨，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乱扔垃圾了。”林茶茶下了很大的决心，向阿姨道完歉就飞快地跑掉了。
　　“没事儿，你……早点回家啊。”回过神来的阿姨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听到阿姨的话，林茶茶嘴角不自主地扬起了一抹笑意，她知道，阿姨已经原谅自己了，并且这样的自己很勇敢。
　　两人一起回家，冉小吉的心情还是因为林茶茶无意的话有些低落，但她不想表现出来。
　　林茶茶不由分说拉着她跑，好不容易到了老爷爷的店，却发现关门了。
　　两人就坐在门槛上，林茶茶脸上是有点失望的表情。
　　“林茶茶，你知道为什么学长为什么初三了还在播音室吗？”冉小吉突然问。
　　“当初播音室本来还有些人，但后来就只剩我们几个了，说不上梦想，但我们几个是真的很喜欢做这件事的。”
　　“学校本来是打算重新招初一的学生来做，但为了我们几个，学长一直不肯松口。”
　　“但是，他也马上就要毕业了。”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都沉默了。林茶茶明白，等到学长一毕业，现在播音室的这个小团队可能就要解散。
　　林茶茶想起了那个温馨的广播室，墙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明信片，早已退休的放歌用的磁带一排排地码在架子上，像是一排排时光的印记，虽然就是这样简单，却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两人坐了很久，一直坐到太阳晒得膝盖疼。林茶茶站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
　　长长的巷子，两人沉默地回家。
　　对于即将到来的分别，语言显得无力。
4
　　终于，学校初三教室的中考倒计时100天贴了起来。播音室的几个人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有任何人提到即将的分离，但这样也没有让时间稍稍停住脚步。
　　经常埋头在一堆资料书里的学长终究不得不离开播音室了，他只留下了一张纸条，然后带走了他的复习资料和一小包没吃完的牛轧糖，桌子上空了一排，又好像空的不只是一摞资料一样。
　　没过几天，负责点歌的学姐也离开了，她红着眼，没有说话。
　　原本播音室的四人只剩小松和冉小吉了，冉小吉也已经向学校提出申请，从下学期开始，将会有新同学，代替她的位置。
　　小松打算先留下来，因为几个人设计的广播栏目逐渐走上正轨，开始有不少同学给广播室投稿子，各种各样的稿纸堆满了他的桌子。
　　看着那些稿纸，冉小吉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努力在一点点地被人看到，被人喜欢，她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辜负同学们的期待。
　　但少了两个人的广播室也再回不到以前那个虽然彼此之间说话很少，却让人充满干劲的广播室了，这种无法言说的失落通常藏在冉小吉或小松的眼底。
　　至于林茶茶，偶然听到别的女生提起自己的书包失踪是那个叫王子晨的男生干的之后，对他最后的一点好感也消失了。
　　“他居然会做出把女生的书包丢到水池里这样的事！”林茶茶气鼓鼓地跟冉小吉抱怨，言语间似乎完全忘掉了自己的黑历史。
　　听着林茶茶的话，冉小吉已是知道，她彻底放下了，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应该是好事吧。
　　在教室咬着笔头发呆的瞬间，冉小吉突然意识到好像所有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每个人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放学后，还是会和林茶茶结伴回家，有时也常常很晚了还在播音室做作业。
　　林茶茶特勇敢地找到了自己姐姐用过的单放机，那些几乎蒙尘的磁带又在“沙沙”的倒带声中活了过来。
　　听了磁带上的歌曲之后，侠女林茶茶略带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会是那种很老的歌呢，居然有周杰伦。
　　对磁带渐渐失去兴趣后她又弄来一摞花花绿绿的便利贴。
5.
　　时间开始加快了它的脚步，便利贴一张张地贴在墙上，又一张张地撕下来，牛轧糖也吃了一包又一包，还有一个星期，中考就要开始，这意味着暑假也不远了。
　　可是，初二期末考前一个多星期，冉小吉收到了市里一个电台的邀请函，邀请函里说由于在学校播音室的良好表现，她可以去参加某档电台主持人的面试，如果通过，可以接受电台的培训，然后就能正式成为一名电台主持了。
　　这一份小小的邀请函可以说是冉小吉梦寐以求的，有了它，自己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
　　可是，冉小吉却注意到上面的培训时间几乎占了初三一年的一小半，对于成绩不太好的她来说，几乎就等于二选一。
　　冉小吉把邀请函夹在资料书里，没有和任何人提起，父母八成是不会同意的，她只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像以往一样，两人经常在广播室复习，然后买上一袋牛轧糖，一路走回家。
　　但是这天正在做着试卷的时候，林茶茶却突然递给冉小吉一个信封。
　　冉小吉有些疑惑，但还是拿出了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纸。
　　小吉：
　　得知你获得了可以去电台工作的机会，我为你感到很开心，我也知道这可能也是你的梦想，但请你先静下心来，把这封信看完。
　　…
　　人生很漫长，也许你会遇到更多的选择，未来也会有更多的可能。我不希望我的话影响你的选择，无论你选择去还是不去，我们都会支持你。
　　看完了学长的信，再看到林茶茶的表情，冉小吉明白了大半。
　　放学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夕阳没有正午的那种热度，照在学校的方砖路上。
　　“谢谢你们。”冉小吉突然对身边的女孩说。
　　“额，……”林茶茶因为无意中翻到了邀请函又告诉了学长有点心虚，想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却发现身边的女孩比她想象中要冷静地多。
　　“你知道吗，我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早已经决定了放弃。”
　　“会不会有点可惜啊？”
　　“其实就像学长说的，我的人生还有很长，还有很多可能，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而错过更好的未来，你说对吗？”冉小吉转过头，微笑地看着身边的女孩。
　　“对。”想了一会儿，林茶茶不得不佩服。
　　准备已久的期末考试过后，等着所有人的，将是两个月的暑假。
6.
　　初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学校的桂花又开了，在嗅到了微风带来的香气后，林茶茶有点惆怅。
　　冉小吉离开了播音室，小松在交待好工作之后也离开了播音室，至此，林茶茶也失去了名正言顺地赖在那里的借口。
　　冉小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虽然有时会跟林茶茶抱怨很累，但所幸成绩也在一点点地变好。
　　两人曾偷偷去过播音室，墙上的明信片只剩下几张，桌子上也是乱七八糟。
　　冉小吉难掩眼里的失落，她想起了曾经大家曾经认认真真地在墙上贴满了 写有愿望的明信片，想起了大家曾经挤在那一张小小的办公桌上做作业，并为最后一块牛轧糖“石头剪子布”，只是……
　　“小吉，快来啊，我帮你也抢到了一支棉花糖。”林茶茶在学校门口大喊，打断了冉小吉的伤感。
　　冉小吉看着似乎从来都不会悲伤的林茶茶，突然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对待回忆了，她一路小跑过去。
　　“我来了。”
　　冉小吉已是明白，时光不等人，现在和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即使曾经的播音室已不再。
　　咬着棉花糖回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