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院记事（一） 彭金娥
肚子疼
节约今天早上从外面捡了一整箱奶回来，傻子却偷了出来，还捧了一瓶走到外面，自言自语地说，奶有毒，吃了会肚子疼。
老人们都叫他不要吃，说吃了会肚子疼，还会死得快。傻子说，真的吗？老人们说：“不当真还假的呀。不信就多吃。”
傻子又自言自语地说：“要把奶送给叔叔吃……过了期吃不得，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老人们都叫他不要乱吃东西，他总是不听， 喜欢捡那些过期的食物吃，常常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 唉！真是死性不改， 傻到家了。
为难的刘东水
他今年五十八岁，高而瘦，右眼喜欢闭着，总是穿着黄军装。他在厨房里做事，洗菜洗碗。打饭的时候，就在饭盆旁边看着我们打，有些人打粥打多了，想留点晚上吃，他就会说，打那么多的粥，害得别人不够吃。
有人抱怨道：“厨房师傅恶啵，连粥也不让人吃饱。”
而到了最后，收盆时粥常常有余，便问别人还要不要。见没人反应，便板着脸端走了。
有人说，他宁可倒掉也不让人吃，好像是吃他家的一样
上次李奶奶当面奚落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死盯着提防着，像什么人。”刘东水便苦着脸不吭声。
但是，他还是那样，走一下又站一下，看到有人打多了又忍不住会去说。
受欺负的老谢
老谢是个热心人，有些老人生病出来走动，他会陪着和他聊天。
他以捡破烂为生计，胖子在保太集团那里扫地，常常会给几个瓶子给他，吃饭时，老谢便会夹菜给他吃，什么鱼呀，肉呀，猪脚呀。
一次，我把家里不穿的破鞋子给他，他很感激，第二天早上便敲开我家的门，把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塞到我手上。
但是，很多人却会骂他，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谢自己说他在房间里常常哭，说大家都欺负他。
他做事很慢，在餐厅吃粥时，人们都吃完走人了，他还在那里吃，打扫餐厅的聋子就骂道：“死快吃！吃了个死，这么慢！”于是，他就不吃了。
老人说话不清楚，因此常常被人嘲笑。一次老人们在那里议论，老谢说一个“女妇人”赌博输了钱，喝农药死了。旁边的人又拿他取乐：“李福宁（女妇人）是谁呀？”说一句不打紧，还反复说。
老谢说，你总是欺负我。而这句话又被对方翻译成：“你吃掉我呢。”还笑着说：“谁会吃掉你哟。”
不正经的老人
敬老院里有一位六十来岁的老翁，圆圆的脑袋，左脚瘸了。听说，他以前是有老婆的，因为他很暴力，说要把老婆的手和脚各砍下一只，说是怕她会跑。一两个月后，那女的真的走了。
他眼睛很大，喜欢看着别人，特别是女的。他非常的不正经，听说他的脚是被他弟弟打瘸的，因为他对他弟弟的女儿动手动脚。
他刚来的时候是一个夏天，听一位老奶奶说，他居然在外面裸着身子洗澡，真不要脸。
他每说三句话就要说起流氓的话，看到我们几个女孩子，就喜欢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右手摇着钱，左手摸着自己的下体。
这个老流氓，和畜生真是没什么两样，所有人都讨厌他。
他出去讨钱回来，舍不得买任何东西，只是好嫖，回来便当着大家的面讲着，好像自己很有脸似的。
为此，他哥哥的女儿也不再给钱给他了。
他越发穷了，穷到连放了好几个月的生了蛆的腐肉到敢吃，让人看了就恶心。
实在没钱，他就连院里发下来的蚕丝被十块钱卖掉去，价值一百六十多元的奶粉三十元就卖了，人人都说他二。
院里有老人去世了，他会冲进人家的房间，把亡者的衣服、奶品以及面条，统统搬回家，听说，他连坟旁的衣服，以及任何可以用的东西，他都敢要。
他身体非常棒，一年都不会生任何病，大冬天他还跟别人打赌，说谁给他一百块钱，他敢用冷水洗澡。他甚至吹嘘他能在粪坑里洗澡，条件是谁出两千块钱给他。
面对这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很多人都爱开玩笑，问他他的头卖不卖，给一万元。问他的手卖不卖，给伍佰元。
这样的人真是少见。
秋野写实： 狗不见了 彭金娥
几个月前，外面跑进来一只小狗，身材瘦小，头和屁股是橙黄色的，其他部位是白色的，我们叫他小白。
它的耳朵摸起来软乎乎的，不爱叫，喜欢用鼻子嗅地，常常到食堂里找吃的，彭敏琴常常会夹菜给她吃，吃完后又跑到我身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倒了粥，可是它还嫌弃，仍是站着看着我，害得我要把粥扫掉。我非常生气，用扫把推了他一下。它吃菜不吃饭，看来，它在敬老院的日子很舒服。
现在，它由一只卑怯的小狗，变成了狂妄得意的大狗了，常常在半夜乱叫，把睡熟的人吵醒了。有人问为什么不打吃掉，一位老爷爷说现在热天不能吃狗，说会的什么病。
狗越来越贪玩了，常常往外面跑，东水看到了，就会把它赶回去，怕小白出了敬老院会被被别人打吃了。
今天早上，看到东水在中学四处张望，也不知道找什么，回家吃晚饭，他叫住了我，让我在学校里留意一下，看狗在那里不，说狗前一天就没见了，怀疑是不是被别人打吃掉了。他说这狗每天出去玩都会按时回来，可这一次一整天都没回来，想必是凶多吉。
真可惜，养了它这么久，就这样不见了。
炒菜的风波 彭金娥
七十来岁的老陆，常常给彭敏琴家炒菜，还要负责买菜，没有工资，只是尝尝咸淡，只是偶尔吃饭时，彭的爸爸火金会夹点菜给他吃。有人笑他是个不要钱的佣人。
昨天早上，老陆对彭的爸爸说：“火金，只有四块钱了。”火金说等一下给钱给他，但是没给，而且，在临行前，却交代李奶奶帮他家炒一下菜。
老陆生气了，跟人坐在一起，抱怨说怎么得罪了他，说他根本没占他家的便宜，买菜多余的钱都会往窗户里塞。
今天，李奶奶跟火金说了这事，火金便拿着钱，喊着：“老陆，老陆……老陆死到哪里去了？”
中午十二点钟回来，彭敏琴在餐厅里吃饭，有人责备道：“敏敏，你家怎么抠成这个样子。”李奶奶说：“敏敏，你去劝一下他，喊句爷爷，叫他帮你家炒菜。唉，老陆也是这个样子，喜欢动气，女儿呀，你就这么说，他会帮你家炒菜的。”
唉，他们之间的情谊，原来有多少人羡慕，说火金家摊上了这么好的一个人！现在闹成这样，怪谁呢？
敬老院记事：聋子和刘培华
江西省 余江县 潢溪中学 秋野文学社 社员 彭金娥
聋子喜怒无常，总是说要打这个要打那个，大家都巴不得他早点滚蛋。
刘培华是个傻子，喜欢跟着聋子自言自语，聋子却认为他是在骂他。于是，刘培华隔三差五都要挨聋子的打。 一次，聋子用扫把棍打刘的脚，居然连棍子都打断了；又一次，用大石头把培华的头砸出了血。 聋子下手很重，也不怕把刘培华给打死了，旁边的人都会劝阻，就连 刘东水也会上前阻拦，聋子便说，他又不是你的崽。
后来，刘培华的叔叔来了，叫聋子别打，不然跟他没完，聋子却不承认，说没打。
这天中午吃饭时，聋子的脾气突然没有预兆地爆发了，他大发雷霆道：“我要一拳打死你！”他的本家（同村的人）急忙劝解，说刘培华是看着他说话，不是针对聋子。聋子像是发疯了似的往前冲，手里还捏了一把水果刀。他的本家拼命想拉住他的手，可是他用力一甩，把他甩倒在地，连衣服都扯烂了。
很多人都上前劝阻，有哩也在其中，可是，聋子像是愤怒的狮子横冲直撞，居然把有哩的脚给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鲜血直流； 培华的屁股被刀子捅到了。 接着，有哩把聋子打倒了，有哩骂道：“操你万代娘。”接着，拿起了扫把要和聋子拼命，却被闻讯赶来的书记拦住了。
书记叫聋子搬东西回家，说他打架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这么多人救架都救不住，要不是看他干活很卖力，早就让他滚蛋了。
书记叫人带着有哩和刘培华去了门诊。老段开着三轮车给聋子拉东西，敬老院把还把聋子的钥匙给没收了。
后来聋子的弟弟接到电话赶来了，他给两个伤者买了奶，说着道歉的话。好几个人上前，说聋子打培华的事，聋子的弟弟脸色很苦吗，说他还没找到聋子，说他的家会被聋子败掉的。
第二天早上，他打来电话，说聋子找到了，他躲在一个叫窝狼山的地方，那里有他爹妈的坟墓。他的本家说，他躲在那里，可能是想死。
过了几天，聋子回到了敬老院，不过，他的房间被锁上了，他进不去，而那个培华还跟着他。聋子把刘培华赶开之后，坐在凳子上，形容落寞，他的本家问他吃了没，他说他一路上捡破烂，捡到这里把破烂卖了，得一元钱，买了煮粉吃。正说着，周书记来了，他以为聋子还在院里吃饭，就呵斥他，叫他走。聋子说还有电饭煲没拿，等拿了电饭煲就走。
又过了一天，有人说聋子在他弟弟家喝了农药，还好被及时发现了，送到余江给救活了……
唉！都是可怜人呀！
秋野文学社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