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云端晨景来
遥远天幕被鉄戟划破,铅灰色的积雨云与沉闷的雷声交织在一起,隐隐有厮杀呐喊的声音。
鄯城中的人们纷纷奔走相告,皇城失守了。
云端安然地坐在镂空雕花木窗前,细白的纤指轻轻抚过发上米白色的簪花,短短数月攻破皇城……他还真是厉害呢。
“云端,云端……”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云端的沉思。
云端不敢置信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女子,连忙上前把她扶至榻上,“姐姐!怎么回事?”
云韶嘴角的血汩汩地向外蔓延,触目惊心。“云端,他攻进鄯城了……不要管我,快逃……”
垂首,却感到裙下的力量正在缓缓流失。那修长嫩白的指尖无力地在她鲜黄得刺目的金线绣裙上划了一圈,便是再也无力抬起。
正值花季的女子,就这样走向凋零。
恍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她木然地走进雨中,任倾盆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姐姐,就这样离她而去……
这苍苍浊世,竟是再也容不下她。
远方出现了一队步伐整齐的队伍,位于正中的一抹黑色,是那样的霸气,仿佛君临天下一般。
云端空洞无神的瞳仁突然有了焦距。
那是晨月吗……
怔忡间,那队伍已然意气风发地停在她面前。那抹熟悉的黑色娴熟地翻身下马,眉宇间仍是如多年前淡漠凛冽。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眸里没有了从前的温柔,只剩下令她心寒的陌生。
身边有士兵认出了云端,“将军,此女乃是景丞相的千金!您看……”
骆晨月幽幽地盯着云端看了半晌,薄唇轻吐:“带回,问斩。”
多么云淡风轻的口气,言语却是那样的残忍。
云端定定地望着他,心早已痛到麻木。
他背过身去,“我肩负复国之重任。”
短短八个字,注定了两人不可逾越的距离。
怀政十九年,刑场。
身边莺莺燕燕哭哭啼啼,云端却置若罔闻。一双清澈的眸子透过人群直直地望向他。
晨月似是感应到了云端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云端瞠圆美眸,人群里面,赫然有一支长箭,精准地对准了晨月。
持箭之人,是那晚的小士兵。那应是曾在父亲书房见过的心腹吧。
来不及多想,云端竟是挣脱了身边的人,向晨月扑去。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感。云端抬眼一看,晨月反手牢牢地抱住她,那支长箭准确无误地插在他的背部。
“为什么……”云端别开眼去,泣不成声。
“傻瓜,我爱你啊……”
我爱你啊……因为我爱你……
天空中蓦然一声巨响,一道青紫色的天雷把天空劈成两半,随着雨水倾泻而下。
狂沙飞舞,飞禽走兽亦是寸步难行。
不知过了多久,大地终于归于平静。
云端怔怔地望着前方的空地和凭空出现的金色小狮子,缓缓蹲下。良久,她才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晨月……你怎可以消失地这样彻底……
怀贤六年,整个永都的人都知道,有一个成日抱着一只小狮子疯疯癫癫的女人,在寻找一个人。
她逢人就问:“请问你见过骆将军吗?”
无人回答。
云端就那样愣愣地站在路中央,神情怯怯的。
有三五路人手舞足蹈地谈论,“喂,你听说了没?当年景相为了逼宫篡位,竟是杀了自己女儿呢!”
有人附和:“是呀,那可是亲骨肉呀,怎能下得了手……”
如遭雷击。
姐姐,晨月……
云端就那样日日坐在门前,抚着温顺的小狮子的金色软毛,等着那名叫做骆晨月的男子,直到沧海桑田,春去春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