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准了。”淡漠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炸的聂夭刹那间想要泪流满面。可是她倔强的抬起头,紧抿嘴唇,跪下:“聂夭谢主隆恩。”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起风了。
金装玉饰的宴席,花花绿绿织着暗凤银纹的龙袍,一张张或点头哈腰或媚笑的脸,玉冠画扇,俊俏而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儿们,脂粉罗钗,娇柔而尖刻的贵女们,在这片刻清凉的风中,模糊在了聂夭狭长明媚的眼睛里。
“郡主,莫为此事伤神。还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一旁走来身着暗绿广袖流仙裙绣月白牡丹、头戴金风玉罗钗的女子,迈着莲步缓缓走了进来,一步也摇三晃。
聂夭凤眸里潋滟的霞光,薄唇轻抿,似是不屑与女子接话。只有熟知聂夭的人才明白,她只是,累了。
那女子见聂夭不屑答话,心中暗暗鄙夷着庶出女子上不得台面,面上却流露出温柔亲切的笑容,仿佛不怪聂夭似的。旁人见了,不禁暗自赞赏着:好一个娴雅淑德的女子!
聂夭便在众人鄙夷怜悯的目光中,挺直身子,孤傲的离去了。
聂夭,出生便带着一双狭长妖媚的眼,从歌女肚子里拿出来时,反而“咯咯”的笑着,聂尚书见她像极了那狐媚的娘,摆摆手,便有了聂夭这个名字。长大些不知怎么,入了圣上的眼,封了个郡主,嫌夭字难听,遍拟了个封号青鸾。
传说,青鸾天生地育,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只青鸾;它有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但是它们只为爱情歌唱,可是谁也没有听过,因为这世上只有一只青鸾。
“夭儿。”紫曌轻轻站在她的身后:“忘了他吧。”聂夭漠然一笑,凤眸里闪烁着星辰,或许只有提到他时,她眼里才有神色。
“他不娶我,我宁终生守佛。”女子骄傲而倔强,眸子里折射出无垠天蓝色。
怎么能忘记了他呢,那个如玉一样美好的少年,温和清雅,俊秀聪灵,一袭白衣,他就是人间的佛。
远处的蓝天里,仿若映衬着那年那湖波澜粼粼的水,承载着一叶小舟,舟上有两人,不过十指年华,少年温雅,少女冷艳,十指相扣,风划过,墨发纠缠。这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刻,往前满是悲哀,往后尽是仇怨。
曾经,少年磨墨,将心中最美的女子跃然纸上,少女便在一旁,呵呵轻笑。“阿轩,我哪有你画的那么好。”少年轻笑着,说道:“确实没有。你尖酸,刻薄,不温柔,不可人,自命清高,又无比任性,是我见过最不可理喻、一无是处的女子。”
“你——”少女瞪圆了狭长的双眼,双颊红润,踮起脚尖,举起了一只拳头,显然是怒了。
少年画完最后一笔,轻轻将笔放下,转过身来,笑着说:“但我就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一无是处的你。”
现在想想,美好的事就像那天边的云卷,看似有着实形,其实,风来,就散。
聂夭不解,订好的婚约,他为什么要解去,少时青梅绕竹马的情谊,难道这被这浮华的尘世所沾染?明明他们曾那么欢喜过。还记得那年,一片万紫千红的花地,少年摘了沾着露珠的花,眼神柔和,微踮起脚尖,一点一点的轻轻插进少女的松散的发髻。
“阿夭,待我一生戎马,许你共话桑麻。”
可他去了再回来,便是坚定的可跪在圣上面前,请求解除婚约。
“臣段承轩,请求圣上解除与聂二小姐的婚约,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少年单膝跪地,略有沧桑的面容上满是坚定。
那高座上的人,淡漠地说:“朕准了。”
那一刻,聂夭像是世界上最滑稽最可笑的小丑,四年的坚守四年的等待唤来了史上最大的笑话。
我聂夭,恭喜你,另娶她人。
血侵染的文字,深深刻在了聂夭的心底。
“段承轩,告诉我缘由,我聂夭绝不纠缠。”聂夭一头长发,散逸在风里。
“你很好,是我对不起你。”少年垂下眼帘,盖住眼底的神色,脸色苍白。“我……喜欢上了桑家的六女,我想娶她为妻。”
“好,好得很。”聂夭冷笑着,高傲的扬起头颅:“好,你段承轩好得很!”她像一个满身火焰的女王,高傲,冷绝,只是转过身时,眼角为什么会划过泪痕?
少年苦笑着,缓缓倒在了地上,他一只手,死命的捂住嘴唇。血,沁透了身下这片悲惨的土地……
六月,花开的季节。
女子站在老槐树前,默默不言。
紫曌想要伸出手,抚摸女子淡漠的背影,却最终,将手放下。
死寂的气氛紧紧地捂住了紫曌的口鼻,争夺着最后一丝空气。“夭儿,他如此负心寡情,你不值得为他如此。”
女子身影屹立,默然不语。
紫曌英俊的脸庞上刻上了哀愁:“夭儿,我不逼你。只要你愿回头,我紫曌永不相负。”说罢,深深的凝视了一会女子的背影,一个人,默默转身,孤寂的身影在这百花绽开的地方,缓缓离去。
夭儿,或许你不记得,那一年你默默走过我的身旁,高傲,孤清,我还只是一个可怜的乞儿,不小心弄脏了你紫色的衣裙,我惶恐着,却又暗暗窃喜你的停留,你只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那一刻,是不是就注定了我们今生的结局。我凝视你的背影,你冷漠离去。
聂夭转过早已僵直在这里的身子,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轻轻的说:“对不起。”只是还未传远,就弥散在风里。
与此同时,段府。
少年拼命地咳着,像是咳着余下的生命。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再也抵不住,缓缓倒了下去。
“少爷,少爷……”管家老泪纵横,望着则苦命的少年:“可要去请聂小姐?”
“不,不要。”少年挣扎着,苍白无力的手指抚上了冰凉的脸颊:“我现在,一定很丑。”
管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上天为何要如此作弄一对有情人啊。
悲哀,弥漫在这片凄凉的土地。
“你还想瞒我何时?”聂夭凤眸里闪过冷光。少年苍白的脸上闪过迷茫,仿佛什么也不知似得。只是,那垂下的眸子里,闪过欢喜。阿夭,你来看我真好。 “段承轩!”聂夭脸上闪过愤恨,似是怨极,竟要转身离去。突然,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我其实是把你当妹妹的。” 聂夭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却默默红了眼角。 半饷,聂夭转过头来,静静望着那惨白的少年。 少年笑着,说:“陪我下棋可好?” 一晃,半月。
还记得从前,少年少女在月下相谈。少年问:“我出征回来,一定会娶你。”少女取笑道:“说不定等你回来,我就另嫁他人了呢。”少年板起了脸:“说不定我回不来呢。”少女突然正经了起来:“那也嫁你。”
六月末,他去了。百花依然争奇斗艳,似是没察觉一个清纯的灵魂的离去。
听觉这个消息,聂夭面无表情。紫曌急急地晃着她的肩膀:“夭儿,你千万别做傻事。”聂夭微微苍白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灿烂之极的笑容,眼神迷离:“紫曌,我想嫁人了。但,不是你。”说罢,转身离去。紫曌惊喜的脸上刹那间染上了悲哀。夭儿,我穷及一生,还是在原地,望着你离去。
或许你不知道,我将奉父命娶一个任性刁蛮的女子。但是她的声音,很像你。
祭堂上,少年静静地躺在冰凉的棺材里,面色惨白,嘴角却含着笑意,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一样。段父段母泣不成声,下人们垂着头,一身死亡的白色。突然,只见一女子身着大红嫁衣,不顾侍卫重重阻拦,来到这灵堂上。
段父红了眼睛,颤抖着吼道:“你是谁?为何扰乱我儿灵堂!”
女子面涂脂粉,娇嫩可人,眼神妩媚,身段纤柔,缓缓下跪,望着段父段母,红唇轻启,笑道:“爹,娘,我聂夭乃是段承轩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