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20）

　　二十　还是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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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二年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一　晴，有风 　
　　 　
　　1 　
　　卖镜子人说的很简单：你就往下面楔两个钢钉，边上用夹线的小夹子一夹，没问题，没问题…… 　
　　但实际一想，问题还是不少。钢钉能不能楔进去？班里楔过几回钉子，效果总也不太好。这玻璃东西，我那些活蹦乱跳的学生，坏了镜子是一回事，划伤了学生，问题就又多了。问题还有，就是：这不是学校的规定，属于我们自己的私活。弄好了，没事儿。弄不好，学校还会找你麻烦。 　
　　于是，找来电话，问下玻璃店。 　
　　电话里，那人说最好弄个框。多少钱呢？我给你算下，一米二，一米二，……算是两米五，按一般来说，就是100块钱…… 　
　　没必要再说这个了。别说学生那里没办法交帐，我自己也觉得过分了。再问：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简便的方法。 　
　　那人说：可以在玻璃上打眼儿，打四个眼儿，找钉子一挂，也行。多少钱呢？老师，我问你，是你个人的事儿还是学校的？要你个人的，一分钱不要。要是学校的，咱是该怎么算怎么算…… 　
　　我也在电话里顺势委婉：就是我个人的也不能让你活跑一趟啊。这样吧，给你盒烟钱，就你常去安玻璃的学校。……嗯，10块钱，怎么样？ 　
　　那人电话里愤怒起来：10块钱？10块钱一个眼儿。不信！不信你随便打听去。我们来回一趟，又是工具又搭功夫，并且这玻璃活儿还是个风险。弄不好，哗啦“你得给人赔。10块钱的活，谁干？你像你们老师办公室里一坐，到时候就是二千三千的。怎么看我们这些干活的就那么不值钱？……吧啦吧啦…… 　
　　我还有什么话说？也就再“委婉”两句，挂了电话。 　
　　很长时间里我还在想一个问题。那人为什么这么激动？又想到其他的一些事情，最后我这样给自己说。人活在世，的确要经历些好事歹事。问题是，有的人，慢慢的开始不相信还会有什么“好”了。――我也不敢再说什么别的什么人，只是算告诉自己吧，即便我会遇到那么多的不好的人，不好的事。我不会不相信还有更好的东西。……不要不相信。……不要郁闷……不要抑郁。 　
　　2 　
　　今早预备钟前，我搬了玻璃往楼上走，王艺双正打扫楼道，扭身朝我说：你终于兑现你的诺言了！（初一教他们的时候，说过买个镜子的事儿，看来还有人记得。） 　
　　第二节班会，给学生们说：我们买了一面镜子，花了40块，每人一块钱……（好吧，我愿意描写下当时学生们的表情，大约像是吃饭时，吃到花椒，或者是被小石头咯到牙了，在那里咧嘴。当然，他们各有各的咧嘴法儿，又千姿百态。若有几架摄相机，同时给那些同学们来个特写，那表情绝对够料儿。） 　
　　并且，没别的，他们是心疼钱。知道吧，我们的学生，在自己认为该花的时候，可以省吃俭用而又一掷千金。在他们认为不想花钱的时候，一分钱都如抽筋扒皮。 　
　　果然，李樱儿在下面嘟哝：有什么啊！ 　
　　对了。我就顺势接了话茬儿：第一个作用，就是花钱。每人一块钱，让我们知道，没有东西是白来的。只有花钱买。 　
　　……第二个作用呢！就是等着我们赔钱。我知道这个镜子就是要碎的，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谁的贵手就碎了。那么你就赔钱。四十块钱是成本，坏了，你要么再给安一块，要么掏钱，四十不止。…… 　
　　……魏征说：“镜可以正衣冠，可以知得失，可以明兴替”。我们有时候不是不想做好，只不过自己不知道如何去做好。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不能自卑自恋……我们本在初一的时候就打算要买个大镜子。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了，现在好多同学自己准备了小镜子，上课下课，就总在那里照啊照啊……（我又开始了自己正本大套。而后看到我那些学生们又开始目露倦怠。我心里怒气上来，忍不住发恶。）我说句话，不怕你们骂我（我的那些学生们精神起来，他们对骂老师还是感兴趣的。）你们知道什么人当众化妆吗？是******女。在国际通例上是这样的。但我们好多国人不知道，我希望我的学生们明白这些。珍爱自己的形象是好事情，但不要做出被别人厌恶的动作。（几个女生面露惊色，不知道她们心里有没有骂我。） 　
　　3 　
　　第二节课大课间，我出校门去买钢钉，除了几个质量次的，一楔就弯，再就没有了。最后还是找到胜刚那里。 　
　　约半小时后，胜刚骑摩托车过来。我们闯了数学课。嗡嗡嗡拿电钻打了几个洞，用专用的挂镜铁勾勾好。胜强骑摩托车又走人。 　
　　我在楼道里问他：多少钱？你说，没事没事。怎么也给你一个工本费。 　
　　胜刚摆说：老师，你是说什么呢？别提。 　
　　他走了。 　
　　胜刚也是我的学生。他们那时候上初一，是我接任的第一个班。16年过去。那里，我刚刚20多岁，比现在的他还要小些。他们当然更小，比我现在的学生还小，和他们也一样的顽皮捣蛋。现在成大人了，娶媳妇了，生了两个孩子。做一家水暖店主，卖太阳能。 　
　　4 　
　　今天中午自习时间，我提前到教室转过一圈儿。看讲板上有几个名字：肖峰杰，肖振虎，赵明达。另外，我刚进门时，看到倪雪在那里正和同桌闹的开心，弄了一大卷的卫生纸，在那里倒来倒去（她同桌阴云霞，当年刚上初一时，是个多么文静到冰冷的女孩儿。很有一段时间，我都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怕是得了忧郁症了？现在看来，她倒是开朗起来，且又想弄些风云了。孩子挺聪明的，学习基础挺好。活泼点挺好，但不要“爱疯”。） 　
　　我让肖峰杰过来，去镜子前面站好：自己摆一个满意的形象！ 　
　　然后，下一个，肖振虎。赵达。也让倪雪过来。 　
　　他们一个个在镜子前扭昵，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当众照镜子，尤其在这种状态下，本就是件尴尬的事情。 　
　　我这样做法，是对还是错呢？学生以后会自己站到镜子前面“摆一个满意的形象”吗？并能真的好形象起来？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自己主动喜欢做的事情，乐此不疲。让他去做的事情，十有八九要反抗。其实有这种习惯的也不只是人，我们不常说“牛不喝水强按头”？就算牛渴了，你强把它脑袋按到水桶里，它还是要梗着脖子反抗。――现在已经不是喝不喝水的问题了，是一种自主意识，是一种自由天性。 　
　　天性多了去了。都讲天性，光屁股满大街跑去吧，上学干嘛！ 　
　　5 　
　　李雪同学今早一见到我就说：我星期天在家病了。你布置的任务我没有完成。我今天一天内完成好不好？ 　
　　今天下午对我说：老师我坚持不住了，要回家。……我大伯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