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吹起了湖面一丝微澜。
江南的4月,正是碧水绿柳笼轻烟的季节。碧绿泛着清波的湖水上,有一个小黑点慢慢从远处划来,近了,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叶小舟,带着被时光留下的黑色,小舟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白纱与青丝一起随风飞舞,竟像是天仙下凡的景象。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周围的人不禁痴了,呆愣愣的望着“仙人”,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啊~”突然,几个眼力比较好的人惊叫起来,原来随着“仙人”的靠近,他们看清了“仙人”的容貌 :那一张巴掌大精致秀美的小脸,仿佛如细玉精心雕琢,选以上等的羊脂玉,格外秀美。
随着清风吹过她挡在脸颊上的发丝,竟是一大块血红色带着深紫色脉络在左脸上纵横交错的胎记!在一身白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渗人。
村民们厌恶的别开眼,像是多看一眼都会沾污自己一样,不久,几个村民一边骂骂咧咧嚷着“晦气”,一边急匆匆的离开了。
女子像是没看到厌恶的眼神,没听到侮辱的话语一样,淡淡的下了船。一身白衣在风中翩翩起舞。
“凝宿(xiu),凝宿!”耳畔传来一个男子如清风一样温润的声音,似乎带着焦急。
女子似乎愣了愣,又继续走向烟尘朦胧的村庄。
这个声音,似乎是穆祁(qi)的……
想到这,女子不禁暗暗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在这呢,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吧。那个温雅的男子啊,怎么会离开他心心念念的故乡呢,那是他生长的地方,是他亲口说一辈子都要留在的地方啊。何况自己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
凝宿眼里闪过苦涩,她始终没有勇气回头,就这样,一瞬间,就错过了一辈子。
凝宿是一名医者,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者,众人皆知她容颜丑陋不堪,却不知她是男是女,年纪有多大,更不知她长的样子——左脸颊上的胎记。
这次来江南,凝宿是为了救人的。她的师傅天道子当年欠了那家人的人情,如今,那家公子重病,请遍了江南的名医皆无法,甚至有不少名医让那家家主准备后事了,气的那家主将他们全部扔出了府。
“江南那家?就是这里吗。”凝宿缓缓地望着辉煌气派也不失秀美清丽的府邸,走上前敲门。
“什么人?是来治……啊!”开门的小童看到凝宿的样子,不经惊声尖叫,眼里闪过厌恶与惊恐,“你快走,快走!”
凝宿似是见惯了这样的景象,毕竟从三年前自己容貌尽毁之后,这样的事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天道子的亲笔信,给那老爷看了就明白了。”
小童惊疑的接过信,眼里充满了不信任,转身关门,半饷又走了出来:“姑娘,老爷请你进去。”
凝宿点点头,走进了那家。
“你就是天道子的亲传徒弟?”那老爷仔细的瞧了瞧,眼里带着怜惜,那件事天道子跟他说了,好好一个女孩子,听说容貌被毁之前是倾国倾城,可是三年前她的心爱之人中毒,无药可解,她竟然将毒都吸进了自己身上,这才救了心爱之人一命。
由于她自小与草药打交道,这才来得及等到天道子救她,后来天道子将毒都逼在了一处,就是左脸上,这才保住了一命。可惜从那以后,她的容貌算是毁了。
凝宿垂下了眸子:“令公子的病如何?”
那老爷这才收回了打量,叹气起来:“宇辉这孩子病的急啊,几天前下雨淋生了病,本没什么的,本来都快好了,谁知夜里突然烧起来了,怎么都降不下去。后来竟直接昏迷,现在也没醒。幸好有他弟弟宇耀照拂着,哎。”
凝宿眼中异光一闪:“带我去看看。”
来到房间,阴暗的环境不禁让凝宿皱起眉头,她坐下细细的把脉,半饷,这才说:“令公子无病,他是中毒了。”
“中毒?”那老爷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啊,他的吃食经过重重检验,连伺候的仆人都细细挑选,怎么就……”突然,他哽住了,“还有一个人,他不可能吧?”
凝宿冷漠的瞥了一眼,说:“这毒叫‘火熄’,十分稀有,应该是唐门的,而且应该是慢性毒,给人以发烧导致昏迷的假象,应该是亲近的人所下,这毒一般医者看不出来,我也是看了师傅的笔记才知道有这种毒的。”
“不可能是宇耀那孩子,他那么乖……”那老爷失神的说着。
“我只医人,不断案。”说着拿出二十根银针,插进了那宇辉的穴位里。
“好了,注意饮食,按补身体的方子吃,没大碍了。”说完,凝宿转身离开。
不久,传出了那家二公子那宇耀被赶出家门的事。
四月中,江南传遍了丑颜神医的事,人人对她敬仰不已,很多人有是什么病、灾都叫她看。凝宿倒来者不拒,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她的美名也传遍了江南城。
这天,凝宿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要失去了一样。
“神医,神医,有人落江了,我们把他救了上来,不知有没有救?”
凝宿一阵恍惚,忙完这个,明天就回去吧,她想见穆祁了,或许他们该好好谈谈了。
像往常一样转身,低头观察病人,却猛然睁大眼睛:这眉,这眼,这唇,他分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穆祁!
“不会的,不会是穆祁的……”凝宿终于明白了那老爷的自欺欺人,她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就是穆祁!
她颤颤巍巍试了试穆祁的呼吸,已经停止了,摸摸他的身子,也早已冰凉。穆祁……死了……
“啊――”凝宿趴在他的胸前,痛哭了起来,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哪怕是小时候父母被杀,十几岁时被人殴打,卖给了黑市,毁容后被无数人辱骂,她也没有这么哭过。
她知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去了。那种感觉,比撕裂心扉还要痛。
可是为什么,不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她还想说……
好久,凝宿忍住了悲伤,抬起血红的眸子,问那四个早已呆住的人:“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他又是怎么……落水的?”
“哦?哦,我们几个约了朋友,像往常一样来江边玩,结果看到一个男人横冲直撞,蛮不讲理,见人就骂,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混混,正殴打百姓。这位公子也在江边散步,看不下眼去,就上前阻止,谁知被那个男人推下水了。大家惧怕他的势力,我们也是在他们走后,才救的人……”
“那个男人是谁,是谁――”
“是,是前几日被赶出那家的二公子那宇耀,听说他临走时偷了不少钱,与混混勾搭上了……”
那宇耀?这是报应吗?可为什么你什么也没做错,就这样离开了我呢?
凝宿像是失去了灵魂,半响没有动过。
七日后,在人们的欢送中,凝宿缓缓上了船,与来时成天壤之别。
有人问:“不知神医大名?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凝宿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凝宿。”
人群中有人惊呼:“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鬼医凝宿?天哪!”
活死人,肉白骨?凝宿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讽刺,那为什么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救不了?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承载着斜阳,一叶小舟缓缓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穆祁永远也不会知道,凝宿毁容是因为她将穆祁身上的毒过滤在了自己身上,毁了容貌,为了不让他感到内疚,她亲手划花了自己的左脸,做成了被劫匪毒刀划伤的假象。凝宿有一句话想对穆祁说,那就是“我爱你,你还爱我吗?”
凝宿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毁容后,一直躲避着穆祁,而穆祁一直以为她讨厌他了。那日他对凝宿说:“我会一直留在故乡。”其实还有下一句:“因为故乡有你!”她来到江南后,穆祁也随后到了,他看见凝宿,喊了她的名字,可是凝宿却直直走过了。
穆祁很伤心,不敢再叫凝宿,他夜夜买醉,一日见那宇耀欺负百姓,上千阻挠,就这样被扔下了水,活活淹死。
因为胆怯,二人生生相错。
江南小城,将这段暮色的回忆永远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