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马戏团

　　@轻烟若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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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到了下午吧，阳光正好，我有些昏昏欲睡，窗外是一棵笔直的水杉，以及无精打彩的街道。 　
　
　　二胡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像一片云，轻巧地落在我耳旁。等我反应过来急忙从窗户探出头去，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楼下是一条安静的街道，并不繁华，但每天晨昏，总能看到匆匆而过的人们，他们或出发，或归来。更多的时候，除了每天上学放学的小孩，就只剩那些买菜归来或饭后散步的老人，他们从容不迫，日复一日地走在这条路上。 　
　
　　二胡的声音渐渐朦胧直至消散，我一直觉得二胡的声音天生就带着一种伤感的调子，很容易让人失神。想必是一位老人吧，历尽尘世间的一切，才能有这份淡然，才能把二胡拉出连我这个门外汉都能听出的不那么伤感的曲调。少年们当然更喜欢吉它和钢琴啦，一个很酷，一个很优雅。 　
　
　　因为二胡的旋律，我竟格格不入地想起了马戏团。 　
　
　　大概因着年岁渐长的怀旧情节，我记住了很多东西，回忆过往，如同一部默片，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 　
　
　　记忆里关于马戏团的一切，也仅剩一些日渐模糊的片段了。最后一次得到马戏团的消息是初一的时候，母亲和我说马戏团已经解散了，因为有一个女孩不小心从车上掉下来，摔成重伤，于是马戏团迫不得已就解散了。 　
　
　　当时我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过了几天我才惊觉，又问了母亲一遍，确认了消息的我有些沮丧，然后慢慢地，我开始怀念，怀念来得那么自然，我才明白，马戏团于我，是不动声色的惦念。 　
　
　　马戏团是附近几个小镇唯一的马戏团，每年总有一些时间在各个镇上巡演。大卡车载着马戏团，晃晃悠悠，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载着所有孩子的幻想，也载着我不易察觉的年年岁岁，在回忆里开出花来。 　
　
　　某天放学后，我路过那片空地，跟往常不一样，多了三辆大卡车，有人在往外搬东西，也有人在搭帐篷。我飞快地跑回家，丢下书包，谁也没说，偷偷地跑了回去。 　
　
　　红白条纹的帐篷已经搭好了，我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从卡车里进进出出，搬道具，搭舞台，又拉出一串串三角彩旗，幻想着这里的一切现在只属于我。 　
　
　　不一会儿，就陆续有人来了，而我却已在回家的路上了，我开心地跑啊跳啊，手里捏着变魔术的叔叔给的糖。 　
　
　　刚刚我发呆的时候，他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 　
　
　　我记得他，去年他就在马戏团的舞台上表演魔术，他穿着西装，手里是手杖和高筒帽，他的帽子里会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玫瑰，兔子，这些我都记得。而此刻面前的他穿着旧夹克，眼角有笑纹，并且他的口袋里掏出的不是兔子，而是一颗糖。 　
　　“小朋友，等会儿记得和父母一起过来玩啊。”他说，然后把糖递给我。我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带着一点点骄傲。 　
　
　　舞台和彩旗基本已经弄好了，深红的幕布正缓缓地被挂起来，我看了它们一眼， 便回家了。 　
　
　　早早吃完饭，我便迫不及待地催母亲，仿佛迟一秒钟，马戏团就会溜走一样。 　
　
　　走在路上，似乎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马戏团的音乐。 　
　
　　到场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卖玩具和零食的隔间已经搭好了，音箱里放着歌儿，一只手握气的“熊”正被大家团团围住要糖吃。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母亲拉着我七点多就离开了。 　
　
　　表演的高潮是猴子踩单车，猴子先生龇牙咧嘴，一次次地挑战高难度的动作。 　
　
　　我走的时候，猴子先生刚表演完，正在接受大家的掌声。 　
　
　　回家的路上，我恋恋不舍，拉着母亲的手，想着下次一定要看完所有表演，只是，我也并不会猜到这是最后一次，别人也没有。 　
　
　　后来，我也没有听到那个摔伤的女孩的消息，也终究被人们遗忘了吧。 　
　
　　很久之后，在动物园，我看着舞台上动物们精彩的表演，却有些提不起兴趣，童年那个马戏团，那个摔倒的小丑，那只踩着单车的猴子，还有魔术师，都让我念念不忘。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莫名地，我想起了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鲜红的帷幕，舞台终要落幕。人生若是一场成功的马戏该有多好，热闹始终，在掌声中谢幕，再见，终有一天。 　
　
　　只是，多年前的我没有等到掌声中的谢幕，多年后，也再没等到一场再见。 　
　
　　　　2014.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