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探进小院,我端着茶杯,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样一个夜晚,有点冷。
小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外婆家的四合院里。我是个野丫头,母亲管不住我。也就由着我去了,这要该做的做好了,她从不说什么。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他很讨厌,每年春节都要回来,我一点也不高兴,因为他一回来就要限制我的自由,要我做这样,背那样。其他的小孩子都举着烟花玩乐,只有我望着窗外的天空发愣。曾经无数次想拍桌子告诉他我不干!可是看到他生硬的脸庞和手中的竹条,便没骨气的隐忍着。我的新年没有自由,没有快乐。
他也不知道在房间里捣鼓着什么,一关门就是好几个小时,叫也不答应。我本想溜出去转一圈,哪怕跟其他人要一根烟花舞舞也好,这也算是我的最大心愿了。可惜。很不幸的被母亲抓住了,她将我数落一番,又差遣我去给他送杯茶,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他在屋里冷不冷,这是母亲对我说的。我很不乐意干这事,费力不讨好!推辞着要做作业,茶杯却已经到了我手上。我还想说什么,被母亲一个厉色噎了回去。无奈,硬着头皮走进散着昏暗灯光的书屋。
我故意将脚步走得很重,为了能打扰他,似乎这样能泄愤。尽管我很想把茶水撒了,但是想想他黑着的脸,又打消了念头。我没有敲门,直接大大咧咧的踹开了木门,看见他埋头写着什么,深邃的眼神中可以看到疲倦。我风风火火的将茶丢到他面前,有一些溅了出来,撒到稿纸上:“喂!你的茶。”我转身欲走,身后传来冷声:“你叫我什么——”脚步一下子顿住,我知道,他发火了。
他是我的父亲,一米七的个儿,皮肤黧黑。一个很平凡的为了维持一家生计而外出打工的男人。我的记忆里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他除了会骂我,有时还会打我,脾气很坏很坏,而且每次回来都是阴着脸,我要的他不给,只知道一昧的给我讲大道理,“你要好好读书,才能考上好大学。”“你要把这些记熟了,才能考出好成绩。”“你要刻苦一点,长大才能有好工作……”他心情好的时候用低沉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用粗糙的手指一点点的抚摸我的头。可要是心情不好,他直接抽起竹条就打,打得我满脸泪痕。我很厌恶他说这些话,又不能有一点不满,这对年幼的我来说有点难度。我从母亲那里知道他文化不高,才读到六年级就没有再读书了。心中顿时明了——他想圆他的读书梦,凭什么让我来遭罪?他觉得背一篇课文就是随随便便的读一读就可以了吗!我的内心在呐喊。
“你叫我什么——”伸头一刀也是缩头一刀,我的内心爆发了。“我叫你喂,怎么了!你根本不配让我叫父亲!”我大着嗓门喊出来,力气像被抽干了,眼泪竟顺流而下,我不知道为什么,只当作是害怕吧。我看到他阴霾的脸上划过哀伤,但仅仅几秒,愤怒取而代之。他急冲冲的走了过来,“你再说一遍!”他提高了分贝。我一米二的个子站在他一米七的身躯前,感觉特别矮小,我怯了,咬着嘴唇不说话。下一秒,我听见风吹动的声音,“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我的脸好像没有了知觉,昏暗的光迷离起来。我被打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打,可却是第一次被打脸,我感觉到屈辱!我愤恨的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你只会打我,你根本不配!”他的红着的脸迅速的白了起来,整个人开始颓唐,有点不相信的退了几步,我借机推了他一把,他栽倒在地。我跌跌撞撞地逃开了,开始疯一般的奔跑。
冷风呼呼的刮着,吹到红肿的脸上生疼,却什么也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才发现四周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我一屁股坐在草墩上,压抑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有难过,有害怕,田野里回荡着我的哭声。冷风钻进夹袄,冷得我直打颤。这是哪儿!恐惧感充斥了我的内心。我爬起来,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找着灯光,有灯就有人,这是母亲教给我的。
脚明明没有了力气,却一个劲儿的走,眼睛也收住了泪水,专心找起回家的路来。
啊!灯光!我看见远远的桥头上立着一个人,打着手电筒。我欣喜极了,飞奔过去,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他!他穿着夹克,而那件夹克已经很旧了,有些地方还脱了线,母亲还没来得及补吧。他一脸的平静,眼角有点红。我的脚步缓了下来,很慢很慢的走向他,心里忐忑不安,他会打我吗?我要不要过去?比起外面还是家里好……打就打吧,又不是没被打过。我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走近他,他却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回走。我有点诧异,但转念一想,这也许就是“气急反乐”吧。我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心里居然安心起来。
星光渐渐黯淡了,我和他,回了家。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睡去了。我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里,他完全无视了我,我慌了,心里好像少了一块肉,此刻,我宁愿他打我,他骂我,但不要无视我!他,冷静的可怕。我,愧疚得心慌。
直到初六晚上,明天他就要走了。他还是冷冷清清,就算我主动示好也无动于衷。我放弃了,我讨厌他的!干嘛要自取其辱呢?我赌气早早的就睡了,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睡到十点才起!他是八点的火车,我偏不去送他!
清晨,我是被冷醒的,发现自己的被子到了床下,我睡觉一向很安稳的,今天怎么了?我开始整理床铺,在柜子上发现了一沓厚厚的纸:上面全是注了音的古诗!我还在一页上看见了茶渍。最后一页写着:要背完,不然我回来收拾你。心猛的颤抖,泪,簌簌的落下来。
我奔到屋外,质问者母亲:“爸爸呢!爸爸呢?”曾经不屑说出口的两个字,那么自然得我的嘴里崩了出来。母亲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较劲,一脸的狐疑,“他走了啊,怎么了?”我又冲出去了,这次去的是村里的小卖部,拿起电话颤巍巍的拨打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电话号码。
“嘟——嘟——喂……”
他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握着电话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喂——谁啊——”
“爸爸!”
我说出来了!心里百感交集。
听筒的对面是久久的沉默。许久,那声音才忍着泪回答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