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37分,我没哭,老K哭了。
老师很程序化地发下卷子,总结,评讲。吐沫横飞。说了些类似“考试风险难测,考试者请谨慎下笔”之类的话后,人群作鸟兽状散去。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教室里剩下我和老K。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我没问老K为啥没走,老K也没我问为啥留下。我一边咳嗽一边翻药。我告诉老K,完了,我病入膏肓了。面无表情的老K突然伏在桌上,哇地一下哭了。很大声,在空旷的教室显得很突兀。我问他咋了,他不说,哭声和他的肩膀此起彼伏。
“我..数.数学只考.考了75分,我不敢回家,爸要打我。”老K小声啜泣着,脸依然埋在胳膊里。
我把抽屉里揉成一团的数学卷子慢慢展开放在桌子上,上面有着一个皱巴巴的37,像红色的蚯蚓伏在惨白的纸上,触目惊心。我告诉老K“把我的卷子给你爸看,他会很开心的。”然后拿着杯子到办公室要热水吃药。
回来的时候,老K已经走了,卷子还在我的桌子上,依然皱巴巴的,上面依然有着个37,不是73。我用卷子替老K把桌上的眼泪擦了,然后揉成团丢回抽屉里。我想老K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哭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坚强着,坚强得像钢筋混凝土那样,任凭风吹雨打。其实所谓的坚强,不过是时代的产物,用来掩饰人性的脆弱罢了。
回到家,习惯性地重复着昨天的动作,开灯,开电脑,煮方便面。顺序从没颠倒过。吃着半生不熟的泡面昏天黑地敲打键盘,等着父母每星期一次的电话,听到关于成绩的字眼就马上挂掉。生活就这么多了,像泡面一样,速食,有害健康,且怎么煮都是一个味。
又把《加菲猫》翻出来重复地看着。八遍。九遍。十遍。然后有了祈望,祈望我是一只加菲猫。我并不介意球形的身材。曾经我曾强烈地想作一只鸟,只要我乐意,就能环游世界。后来,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扼杀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教室窗外的住宅顶上多了一群鸟,黑色,拳头般大小,成群结队。起初我以为是南徙的鸟,后来我很郁闷发现它们每天都这么纠结着绕着一个圆圈飞,或许可以说是盘旋。根据我两天又三个小时的观察,这些鸟大多从早自习下课开始绕着圈子飞,也就是太阳和地平线位置相切的时候,然后一直到黄昏才稀稀落落地停在屋顶上或电线竿上,并且没有一只鸟因为绕一整天的圈子头晕从天上掉下来。这让我很郁闷。我问老K它们为什么这么折腾,老K说不知道。我估计他也不知道,因为生物课没讲过,除课本外的东西老K都不知道,不过只要课本上有的,他都烂熟于心。老K很可怜,我可怜的同桌老K。
我开始习惯性地看着这些飞鸟,我告诉老K,如果有天它们死了,一定是无聊死的。老K说不是,它们一定是累死的。它们这样日复一日地飞,总有精疲力竭的一天。老K说得很严肃,然后又继续埋头做题。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老K哭。
我很倔强地反驳老K,我告诉他其实是这些鸟没脑子,它们只知道飞啊飞,从没目的性,所以它们只会绕圈子,跟着别的鸟机械地绕着圈子。它们分明可以飞得更远,分明可以停下来。老K苦笑,很平静地说,其实没脑子的是我。这些鸟是不能脱离了群体单飞的,它们需要群居,因为生存。如果有鸟就这么停下来歇了,脱离了它的队伍,那它将渐渐遗忘飞行的能力,而失去一只鸟的真正意义。
后来,老K把这段话写进了他的作文。
帮老K修改作文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老K的作文写得很单细胞,且不说内容,光是满篇“啊!”看着就够揪心了。前几天,班主任有令有个全国性的作文比赛,全班都得写,无一幸免。所以连老K这种连主谓宾都分不清楚的作文白痴也憋了篇600多字的文章。老K连班主任那关都没过,也就是正式参赛的资格都没有,悲惨程度可见一斑。偏偏老K又争强好胜,把文章拿下来自己修改了一道后又必恭必敬地呈给我让我帮他参考下。我见过老K写作文的样子,平均5秒钟才憋出一个字,写完一篇文章手心全是汗,眼睛瞪得老大,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活像二氧化碳中毒。我突然想起我解数学题的样子。
老K的25个“啊!”被我删了24个。我的初衷是全删的,但删的过程中漏了一个,到发现的时候也懒得去删那个生命力顽强的“啊!”了。 老K写的是“感动”,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雷锋的光荣事迹真是感动中国啊!”我很纳闷去问小y,雷锋是哪届“感动中国”的获奖者?小y愣了一下,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问政治老师,据说当时遭了全办公室老师的白眼。我发觉老K的白痴真的很能感染人。
得到初赛的作文纸时老K兴奋得像捡到钱了一样,笑得跟任督二脉没打通似的。然后拿出笔先在草稿纸上练练手感才开始一丝不苟地抄起来。我没忍心告诉他,其实这类的比赛平均一份稿子阅卷时间平均不超过30秒,就算他把字写出花来都没用。不过也好,好歹也是个好的开头,不像我,始终病态地活着。数着寂寞的灵魂,痒装着幸福的脸。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我的人生就是8点档CCTV-8播的肥皂剧,又长又乏味,观看的人简直是自杀性的。小y说这种生活很能磨练人。我说对啊对啊,生活就这么死折磨活折腾地试探着人的忍耐极限,到疯为止。疯子不过就是这样炼成的。人生如戏这话真TM说到点上了,我就这么活活被生活调戏。
最近又浮躁了很多,这让我很郁闷。原来只用从3数到1就能平静下来,现在从30数到0.1都没用。小y说我应该找个人陪陪,一个人迟早会憋出病来。我说小y,干脆你陪我得了。小y一边撒丫子一边急着说“我要照顾她,我妈病了。”小y还是走了,走之前还丢给我了个倒装句,并且很令人费解。
我出门了。看见好多陌生人。我在街上游荡着,眼睛扫荡着,准备抓个顺眼的人回去陪我。经过广场的时候,我看见了小y的妈妈,在整齐的队伍中有板有眼地跳着健身操。音乐很动感,是《青藏高原》的DJ版,各色的体操服都在扭来扭去的,我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然后走开了。广场旁边我发现了一个女孩,瘦瘦矮矮的,扎着两个盛气凌人的羊角辩,一个人跳着皮筋,皮筋用两棵小树绑着,女孩跳得很高,很开心。一个人,和我一样。我走过去,问我能否和她一起跳,女孩很爽快地答应了,之后便一边教我跳一边嘀咕我笨。还好我没告诉她我小学还是个跳皮筋的高手,就像我没好意思告诉别人我小学当了三年数学科代表一样。看来女孩纯粹是把我当外行了,乱七八糟地编花样教我跳,我也装作不知道,笨手笨脚地跟着她的脚步。女孩的脸上显出了极大的满足。孩子就是孩子。我笑着。
一回家就栽床上了,没开灯,没开电脑,没煮泡面。突然意识到今天立冬了,我是个冷血动物,该冬眠了。然后合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期待一个冬天没有梦的醒来,笑的没心没肺。
-- By 小默
12月22日22:48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