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难寐。我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任思绪飞扬。往昔的一切如浮雕一般凸显在眼前,清晰让我惶恐。过往的时光拖着烟尘而来,又奔腾而去。
我的童年是在乡间度过的,是和鸡鸭猫狗一同度过的是生在离星星三尺高的地方度过的。在那儿,我可以细数有多少颗星星,有多少双明亮的眼。
见夜深了,才敢从床榻上爬下,那张古老的床,发出低沉的呻吟。我光着脚,爬上了屋顶, 屋顶是平的,也有层层紧压的红瓦,上面晒满了红薯。不小心会碰到松动的瓦片,发出一声脆响,于是心悸地探头往下看,见没人出来,才一屁股坐下,仰头数着星星,它们一颗一颗,随意地罗列着。在这个屋顶我仿佛触手可及那遥远的星星。即便知道那距离选不只三尺,可我确自我催眠着,这三尺的距离,是最亲切自然的距离。没有闹市的喧嚣纷杂,没有街边的灯火阑珊,没有市区的冰冷人情。有的,只是那树影成魅,鸟鸣成韵,星光成梦!
可爱的星,只在这月光黯淡的日子才会展露头角。它们毫无规律可言,没有什么可以管束它们。它们可以选择明亮,可以选择低调,可以选择影居在夜深沉的怀抱中。偶有风佛沙吹来,迷沙的眼却因眼中的星而熠熠生辉!
这片离星星三尺高的人间天堂,是我怀着多么大的喜悦的普通农民将要秋收,渔夫将要收网一般,发现了并想要珍藏的宝地。因为它离天近,所以白日里可以看见长长的河边绿草葱翠;远方的山巅之上风起云涌;可以看见戏水的伙伴们沿着河岸奔跑;可以恣意地去领略风的神采;可以放肆去品尝麦田佛来的香的……
可这离那星星三尺高的人间天堂,早已深埋在荒草丛生的地下,那草随风飘,只有满目苍桑。一切的一切都物是人非,斯人已去,星星不会在俯身亲吻我。因为我们相隔了太远太远。
远方的山河,从前的样貌被毁去?伙伴欢快的笑声该去何处寻觅?从前那两只黄鹂鸣翠柳的景象背工厂上方的浓烟所取代。黄鹂,再无安身的地方! 人人向往的安乐终究敌不过那一点点催人成魔的欲念, 仍亿万里远。只有把哀思化成蝶,愁绪化成梦,只有一梦从前,惦念离星星三尺高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