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没有叶小米的日子,单以熙变得出奇的安静了。他没有难过,也没有伤心,每天像平常一样的上课下课。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每天就像行尸走肉般的;没有人知道他将伤口掩埋在心间,不被任何看见;没有人知道他每宿每宿喝着烈酒,独自坐在阳台上数着星星;没有人知道他的忧伤是在月亮爬上山间的时候,而变得出奇的疯狂。
单以熙太安静了,安静的开始让任何人无法接受了。
黄昏渐落,夜风狂澜,城市间的灯火相继点燃,湖面荡漾着不深不浅的涟漪,柳絮纷纷的飘散着,单以熙在路过月光湖的时候驻足了,静静地站在木栏前凝视天空。那无边的天际将自己笼罩,脑海里断断续续出现着回忆。太专注的单以熙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何月的到来。
“单以熙,如果我恳求你不要这么对待自己,你会答应我,不再如此悲伤了吗?”
远方的夕阳被云霞覆盖了,一点点消逝了。这让原本思绪走远的单以熙不禁感到一阵落寞,“原来啊,夕阳如此短暂!”
“不仅是夕阳,其实很多时候,幸福也很短暂。在你不知不觉中,便悄然溜走了。”何月抬起头看向单以熙,夕阳照射着他那张俊秀的脸颊,明媚的眼睛肿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单以熙,我是真的不想看见你这样。你知道,除了叶小米,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
当何月口中说着“叶小米”三个字的时候,单以熙收敛了目光,低下头撕碎着手中的绿叶。一片又一片的撒在湖面上。一圈又一圈的渲染开来。顿时平静的湖面变得动荡。
“单以熙,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会做你身边的守护神。”
单以熙没有理会何月的话,转过身自顾自地离开了。那单薄的背影,落入何月的眼里,瞬间变幻化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慢慢消散。
深夜里,寂静的让人可怕,单以熙不小心的碰到了身边的易拉罐,顿时一股黄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淡淡的月光印忖出那双黯淡的眼睛,毫无光彩的,如死水般空旷。紧蹙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憔悴不堪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如此苍白。这与平日里那文质彬彬,俊秀帅气的单以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单以熙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仰望月空,低声轻吟着什么。脑海里再次回忆起叶小米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一字一句,深深的,深深印在心里。一刻都不曾离开。
单以熙和叶小米的关系越走越远,学校里,随处可见的都是叶小米和方俊佑的身影,同学们,各自谈论的是叶小米和方俊佑的新闻。殊不知的,单以熙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开始每天迟到旷课,他开始将自己打扮成古惑仔的样子,他开始每夜留恋在酒吧和夜店之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似乎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除了暗恋着他的何月,和一双不知名的眼睛。很多时候,单以熙会有着一种莫名的幻觉,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无时无刻的存在着一双眼睛。有时在教室里,有时在操场上,有时在回家的路上,但是,当他一转身,却什么也没有。他知道是他多想了。叶小米早已走远了,她根本不会在乎他,所以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这天傍晚,单以熙伙同着几位狐朋狗友,又来到了“卡西酒吧”,大家坐在吧台上,喝着酒,高声谈论着。惹得酒吧里一阵阵注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穿粉色碎花裙的女孩子从门外急速地走了进来,她路过吧台的时候顺手接过一杯清水,直径朝单以熙走过去。单以熙和身旁的朋友们谈笑着,根本无心注意,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粉色碎花裙的女生已经将杯子里的水泼向了他的脸。顿时,大家都惊呆了,女孩似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迅速地拉着单以熙走出了酒吧。
深秋的傍晚,微风轻轻吹拂着,天际的那边飘荡着几许暗淡的云,朦朦胧胧的夜色笼罩着这座宁静的城市。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一片片落叶,古老的路灯发着微弱的光,女生拉着单以熙静静地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不容单以熙反抗的,一直向前走着。
单以熙看着她,眼神里有着一丝不屑,伸出手狠狠地甩开了,女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女孩扶着身旁的栏杆,看着单以熙,“单以熙,你干什么啊!”
“应该是我问你干什么,叶小米!”单以熙说着话的时候,目光空荡的让叶小米可怕。那是叶小米从没见过的眼神。
叶小米看着他,抿了抿嘴唇:“单以熙,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你爸妈难过,会让老师和同学们失望?”叶小米指着单以熙上下打量着,“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二流子?古惑仔?你以为你在拍电影啊!我拜托你成熟一点好么?”
单以熙带着不屑的口吻,“这里好像最不成熟的人是你吧!叶小米,你不是早就跟我划清界限了,我的事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叶小米微微蹙眉,“单以熙,做回你自己好不好?你没必要把自己变成这样,真的!真的没必要。”
单以熙摇着头,看向叶小米,“小米。既然你已经变了,为什么我不能变?”
“你跟我比?你怎么能跟我比?”叶小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暗淡。明明那么紧张,但却假装着收敛了目光。
“单以熙,明年就要高考了,我请你好好地努力学习,用功读书好不好?”叶小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小米,为什么你能体会这种感觉,而我却不行?”单以熙看着小米走向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变成这样了,其实这样真的没什么不好,我很喜欢现在的我。”
“单以熙!你……”
“小米,如果今天你是来劝我的,那对不起,我没时间奉陪。我看你是得慢慢习惯现在的我了,因为,以前的单以熙,早在叶小米决定改变的那一刻消失了。”单以熙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小米,对不起。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生活,我单以熙阻止不了,如果能够让你快乐,我甘愿做你身后最卑微的那棵小草。
“单以熙,你别走。”叶小米呼喊着朝单以熙追过去,“单以熙,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单以熙驻足,站在一旁。叶小米从单以熙身后跑去,与他相视而对的站立着。
单以熙想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为什么小米会变成这样,因为从白的变成黑的,再从黑的变成白的,这一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为什么小米还要从白的变成黑的呢?
“如果你变回原来的单以熙,我就告诉你。”
单以熙原本还抱有幻想,但是这句话从小米的嘴里出来后,他突然笑了。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滑稽,竟然傻得想要再次相信她。这次的脚步,比上次走的更坚定了。
“单以熙,我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叶小米这个人了。单以熙,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那么那么希望你幸福,那么那么希望你快乐,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放心地走,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最爱的你…。”
微弱的路灯照射着小米那张消瘦的脸,清秀的眉毛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闪烁着泪花。叶小米对着天空大声的呐喊着,一字一句的缓缓回荡着。在叶小米哭出声的那一刻,单以熙不顾一切的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我恨你,我恨你,单以熙…”
“对不起小米,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幸福,因为你,一直深深地存在我的心里,从未离去。”
路灯下,那紧紧相拥着的恋人,再次被狂风吞没。如果黑夜的降临,是为了黎明的开始,那么此刻,黎明的到来就显得那么的卑微,那么的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