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来一杯果汁?”他细长的眼睛里装满了纯粹,往一次性杯里倒鲜橙多。闷湿的空气里突然多了鲜橙沁甜的香味,纸杯慢慢掺满,微微一动,抬起头来的瞬间我突然转过头看向窗外。
在桂林愉快旅程的结束,朋友临时决定在亲戚家小住几日,一个人的归途徒添了几分防备心。记得那天天气晴朗,车厢里倒也是空旷,选了靠窗的位置,安放好行李,火车长鸣一声,就“哐哧哐哧”的缓缓开始移动,午后的倦意席卷而来,趴在桌上昏昏糊糊做了好几个零碎的梦,醒来时已至黄昏。不知何时座位的左前方多了一个穿条纹衫的男子,他端端的坐着,桌子上已经摆布好了他的小天地:平板电脑、橙汁,苹果和报纸。平常我没有观察别人的习惯,在那天我却偷偷审视着这个年龄20出头的条纹男,面容姣好,眼睛细长,他头微微低下,嘴唇颤动却看不清神情……他突然站起来,眼神与我碰撞不到半秒,伸了懒腰后走向了厕所,我贴着窗户,缩了缩身子。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窗外夕阳融化云层满满铺在田野上,好像有微风,稻草人穿的黑花布被掀起,被当作手的稻草边缘也染上了夕阳。
眼角余光好像接触到另一视线停落发出的信号,下意识向左前方看去,他忽然慌乱的抓起手中的报纸不停翻动,目光似乎还未定下,手上留着未擦干的水珠沁润了报沿。我心里一紧,假装掏出手机琢磨,把贴身背包向身旁靠正拢近。
社会新闻从来不缺少火车上发生抢劫偷盗事件,那时想到自己只身一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到现在都伸手能触。夜幕渐黑,空旷车厢,左前方出现频率极高的目光,加上下午的昏睡,恐惧感早已战胜了困意,一刻都不敢合眼。短信通到凌晨,朋友们也都各自说了晚安,手机带着仅存的电量闪着微弱的光,离目的地还有整整10个小时。
“你还不睡吗?”一句话打破了车厢的寂静,我没有出声,任孤独的问句碾进了火车“哐哧哐哧”的缓行声中。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出现在凌晨两点十分,除了社会各类新闻的爆料,更加少女假想症的渲染,内心笃定地认为他早希望我快点入睡,这样正好可以拿走我的包,说不定把整个人给迷晕,掏出内脏抛尸荒野……
真真切切感到身子的颤动,是他再次看向我,拿起一本书起身径直走过来,车厢顶灯映出他的影子竟然变成了哥斯拉怪兽的模样,不详的预感紧紧裹着,我感到呼吸困难,书里面是不是夹着刀?或是其他用来谋财害命的道具?心扑通跳动得比十只小鹿乱跳还厉害,紧握手机的手心已经出汗,赶巧报站的工作人员走动于车厢间扯大嗓门报站,他已然坐在我的对面,我向报站的大叔投去惊恐的眼神,手撑在桌上差点腾空跃起。
最终我也没有叫出声,条纹男的一句话让我感觉全身仿佛被浇灌了冰水,愣住好久才移开眼神到他身上。
“你似乎不太开心。”他将身前的书轻轻地推过来,是一本校园漫画。
“这一走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爸了,小时候,有一次和我爸一起坐火车……”他顾自讲起老旧的记忆,我怯怯地放下手机伸出手翻开漫画,心中翻腾的巨浪逐渐平息,滚烫的气泡也都消停。看了几页还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又捂住嘴抬头看他居然是一脸傻呆的表情。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傻的啊,我爸也说我傻……”之后想来有些后悔,我竟没有专注地听他说任何一个故事,更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一件怎样丢脸或是饱含多少情感的经历,这些于我都是陌生,在无聊闷湿的车厢里似乎漫画书对我的吸引力更大。
可能夜里的思绪比较汹涌,像潮水般一波一波,他沉默又诉说,再沉默再诉说 。直到天空翻出了鱼肚白,直到火车顶灯熄灭,我也看完了他的漫画书,玩遍了平板电脑里的游戏。
他拿来了橙汁,“要不要来一杯果汁?”细长的眼睛里装满了纯粹,往一次性杯里倒鲜橙多。闷湿的空气里突然多了鲜橙沁甜的香味,纸杯慢慢掺满,他头微微一动,抬起头来的瞬间我突然转过头看向窗外。
“欸,你平时是不是不讨人喜欢啊,莫名其妙地跑到人家面前说这说那的。”话音未落,火车就驶进了一个长长的隧道,好长好黑,来不及看他的表情,本来带着玩笑的话突然僵在了空气里。
阳光再次刺进车厢的时候,条纹男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我们再也没有多余的语言。七点的阳光第一次让我觉得困顿,我安心的趴在桌子上,入睡很快。之后是被报站大叔的大嗓门吵醒。左前方的座椅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桌子上也空空如也。我一挪手臂,不知哪来的的苹果险些摔下来,还有一张用从报纸上撕缺下来的纸写的字条摇曳了两下落在脚边。
(谢谢有你的旅途。)
火车又“呼“地驶进了漆黑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