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呐喊着,卷起层层泛黄的枫叶,天空是那么的辽阔深邃,雄鹰在盘旋,发出哀怨的叫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哼着歌,享受着这秋天带来的凉意。
不知什么时候,巷口冒出了一堆小混混,走在队伍前的,左臂刺着青龙,右臂刺着白虎,嘴上叼着烟,狰狞着脸大口大口地往死里吸,比我稍高大,后面紧随着几个发型奇异的人,要不拿着粗壮的木棍,要不扛着锈迹斑斑的水管,衣冠不整,活像斧头帮,眼看着身后的云都黑了。
虽然在我们村子里小混混并不少见,但很少见这么大阵势的,不觉打了个好几个冷颤,心里直哆嗦。
“看什么看,懂不懂规矩!”不知前面谁凶巴巴地喝了我一声。
入魔似的,我还呆呆地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他们该不会是来我们村闹事的吧……
“你煞笔啊?赶紧走啊!”小胖从身后赶来,一把扯住我的衣领,狠狠地拽我到旁边的巷口,然后拍打了一下我的脑袋,“看你脸色都白了,怕死还不会拔腿跑啊?狗急也会跳墙啊!”
我这才从噩耗中清醒过来“谢谢你,小胖……”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毁了。
心情平复过来以后,不禁又回想起来:那些小混混怎么突然都聚在一起了?正百思不得其解,走在外头,我又瞅见了那帮混混,人更多了,好像在找哪个人,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凉。
无可奈何,我转过头来继续往前走,碰巧看见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手里拎着红色塑料袋,严严实实地裹着,袋里的东西坠得带子都伸张开来,他左顾右盼的,越看越似那些在洞口的老鼠,犀利的眼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望了一阵子之后,就蹑手蹑脚地挤进缓缓打开的门缝,黑暗吞噬掉了他的影子,“咔嚓,吱——”那陈旧的木门关上了,没有一丝光线能从地缝逃得出来。
“难不成那些小混混替别人追债?或者这里是分脏的地方?”我喃喃道,想起这里没人住好久了的,灰尘甚至塞满了钥匙口。经过门前,只发现除了窗用报纸遮挡住了,就是门换了把新锁,红漆涂抹的门面,除了手把处几个手印,寸寸尘埃依旧均匀地铺盖在门面上,而门依旧贴着关公、张飞两忠义之士的画像。
自从那天,我的好奇心愈发膨胀起来,门里是积堆成山的钞票呢,还是琳琅满目的金银财宝呢?我奈不住要去探个究竟。
于是我每天就蹲在那门对面“守株待兔”。
日复一日,他都在中午时分、天渐黑的时候才出现,“咔嚓咔嚓,吱——”的拎着袋子就进去了,出来就只有空空的袋子,随手扔进巷口的垃圾桶了,而我呢,总要看见他出来再去垃圾桶捡来看看,却每一次都无所收获,回到家,爸妈都吃完饭了,以至于我总被老爸老妈骂,“煮好饭还要请你才来吃吗?!”我那是一脸的无奈啊,暗地骂道:分赃还要择时分吗!
有一次,我跟着他,他手里还是拎着几个红塑料袋包裹起来的、沉沉的盅型的东西,我紧紧地盯着那袋子,想看出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小心跟得太紧,被发现了。他撒腿就跑,比羊见了狼跑得还急,我趁势匆匆追去,左瞅右探,却不见了踪影,峰回路转几个巷口,不远处忽然闪过一阵黑影,带着疑惑,我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探头往那边巷子里搜寻,死胡同?想起了有什么报复之类的,我也撒腿就跑,吓得不轻。
第二天,他手里居然没有拎红色的袋子,而是背着个不显眼的黑背包,看起来很沉,这次他像哨兵一样观察周围,看了比以往更久,趁着夜色走了进去,我也趁着夜色静悄悄把身子挪到门旁,“奸诈、诡计多端,你跟曹贼也没什么两样嘛,关公、张飞不会保护你的!”心里啐到。
于是,我侧着耳朵,紧紧地贴在门面上偷听,寄望能听出些什么。
“最近总发现有个人跟踪我,长得跟你儿子一样高,样子很相像,怎么办?”然后静默了一阵子……
“可能他要找上门来了,不如我们搬走吧……要是再被他发现,我怎么挨得住……”出乎我意料,声调忽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负了这么多的债,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唉——”里面传来一阵阵叹息。
门外, 我几乎怔住了,居然还有一个人在里面,这不得了啊。
“必定是逃罪的!”“关公佑我!”我慌慌张张地从裤袋里抽出手机,拨了110,“这里有逃犯,快来!”我大声地喊道。
我自告奋勇,用脚踹门,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呐喊着“快来帮忙,这里有罪犯!”只听门内那男的说到“算了,他们快我一步,能呆一会是一会吧。”
不一会儿,周围的人,老老少少都聚了过来,警察也来了,几个威武强壮的警察撞破了门锁,“咔嚓,吱——”门渐渐打开了,只见几个蜡烛在床头旁默默燃烧着,隐约看见旁边那黑色的背包塞满了衣服还有牙刷、毛巾等等日常生活用品。
电筒照入这昏暗的房间,只发现里面有个年迈的老奶奶,银发散乱地蓬起来,脸色很憔悴,那男人正不紧不慢地坐床边喂她吃粥。
他们抬头一望,一脸惊慌和迷茫,“警察?警察怎么来了?”然后又望了望我,转头问那老奶奶“是他吗?”老奶奶扭了扭头。
我瞪着眼无语地望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想必你误当卫康是贼了吧。他可是我的恩人,你们误会了。”老奶奶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却显得很有力。
警察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在躲避我的儿子罢了。”她又补充道,“哎——我那儿子好饮好赌,无所不为,欠了别人一屁股债,我那死老头的死人钱都被他挥霍一空了,”眼泪从她眼角蹦出来了,“多亏了卫康,他是我儿子的同学,知道以后特来照顾我的,帮我避开他的。”她语气抽搐着,停顿了一下,“那混账儿子天天追着我要钱,不给就那棍子恐吓我,打得我遍体鳞伤……”彼此的眼泪更加泛滥了,卫康拿着汤匙的手在奶奶嘴前颤抖不已,粥都溅回盅里了“奶奶,别说了,伤心事不要再提了……”
我们众人站在门前,无人眼角不含泪,无人眼神不含愤。含泪,是因为卫康的善心;含愤,是因为不孝子孙的所作所为!
我转过身,举起右手,用衣服抹去了眼泪,眼泪沾湿了袖子。我抬起头,望着那红漆涂抹的门,仿佛看见关张二人亦流下了泪。
竖子,必有所报也,时将到矣!
外面,天逐渐清朗起来,秋风凝固般停了下来,四周鸦雀无声。或许,它们也听到了我们内心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