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和小年

　　在暑假期间，大年和小年“沉迷”余垂钓。就在家前那条小溪旁，坐在树荫下，拿一根用竹杆再加根扭弯的缝衣针自制的鱼杆，静坐一个下午。可大年却总耐不住性子，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动来动去，一会拿起小石子打水漂，一会又拿来小铲在树底下挖蚯蚓；一会又直接把鱼杆往地上一放，一骨碌爬上身旁的大树上，像猴子般在树丫之中，左右乱窜。 　
　　而小年则一动不动地在树的另一旁坐着，对兄长的行为视而不见，仿佛天塌下来也动摇不了他垂钓的雅致和静坐的姿态。大年则不同，只要一刻不动就会浑身不舒服。因此，每次吹点，大年的水桶一般只有一汪清水，小年则常有满满一大桶余。大年也并非没有收获，一个暑假下来，大年已经有上百种生物标本了，这都是他垂钓时捕获的，虽然这与垂钓无多大关系。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钓鱼并非大年和小年的个人爱好，那只是为了母亲。大年和小年的父亲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打工，只剩下患病的母亲与哥俩相依为命。父亲每月寄回的500元生活费，怎样拮据也不够三人的开销。 　
　　前几个月，下了场大暴雨，把原来就破旧不堪的房顶吹开了一个大窟窿，那个如书桌大小的窟窿正对着母亲的床，倾盆大雨把被褥和衣服都淋湿了，原本就是病秧子的母亲一下子病倒了，高烧不退，吃了半个多月药才基本康复。大病初愈后，身子骨就更不如之前，总会不是喊腰痛。小年不知听谁说的，熬鱼汤能治腰痛，便拉上大哥一起去钓鱼。 　
　　大年是个急性子，哪耐得住垂钓的寂寞，但想到小年走后，家中无人为伴，也只好随小年一块去钓鱼。 　
　　大年和小年是双胞胎，大年只比小年大几分钟。他们哥俩还真会选出生日，在鞭炮声接二连三的夜晚，硬是喊上一嗓子。那两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无疑给红颜色的元旦画上一笔极富生命力的绿色。 　
　　因为这是村里第一对在元旦出生的双胞胎，因此他俩的小名顺理成章地成了大年和小年。 　
　　暑假一眨眼就过了，新学期的到来使大年和小年不得不想办法筹集学费。原本预留的学费已经变成了苦涩的汤药，庆幸的是，母亲在一天两碗鱼汤的滋润下，渐渐康复，脸色也变得红润。生活可以自理。可开学的日子已不远，在短短十天内，筹足两千元的学费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从父亲那拿钱基本是不可能的，母亲病重，父亲也只多寄了一百块，这次肯定的无戏的。 　
　　十天筹两千元，平均下来，一天就至少得有两百块的收入。这可是件难事呀！ 　
　　大年和小年正急得像油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敲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办法，这该如何是好？ 　
　　“大年，小年，都快十点了，你们怎么还不出门。是不是有啥事呀！”小闹在屋外拍门，不耐烦地嚷嚷。小闹是大年的同学，平时三人总在一起下河摸虾，上山捕虫。小闹爸爸是村里的暴发户，家里有大彩电，电脑，游戏机。 　
　　“小闹，我们正为学费发愁呢！你来正好给我俩出出主意。”大年连忙去开门，走得急，还被地上乱放的鱼竿绊了一下。 　
　　木门被大年熟练地打开，轻轻靠在两旁的墙上。小闹正啃着一个苹果，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蓝蝴蝶标本，飞快地冲进里屋。小年正在捣弄着地上坏掉的鱼竿。 　
　　“小年，你瞧！这是我前天在对面山头捕到的蓝蝴蝶。”小闹挥舞着手中的蝴蝶标本，阳光照在蝴蝶的翅上，闪烁着绚丽的蓝光。 　
　　“真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蓝蝴蝶！”小年把修好的鱼竿放回椅子下，抬头望见小闹手中的蝴蝶。 　
　　“我爸说，我们这很少有蓝蝴蝶的，上次他买回来的那只蓝蝴蝶，是在外省买的，花了不少钱！”小闹把手中的蝴蝶举得高高的，一副得意样。 　
　　“什么？这些标本能卖钱？”小年在小闹的话中捕抓到重要信息。 　
　　“当然可以，有人肯买就行。” 　
　　“那太好了。大年，你把你之前的标本拿出来，咱们能赚钱了。”小年喊道。 　
　　“行，你等一会儿。”大年匆匆从卧室里搬出三大箱标本。 　
　　“大年，你这标本够多的，装了三大箱！”小闹显然被这三大箱标本吓到。 　
　　“这些是三年级收藏到现在的，可难保存了。”大年用毛布抹干净木箱。 　
　　“小闹，你有多少标本？小年问。 　
　　“我，可没这么多，大约一箱少一点吧！” 　
　　“好！我们可以办一个小型的标本展览馆，然后收入场费，到时候还在馆设一个小摊位，卖一些易收集的标本，一天赚一百多块，应该不是难事。要知道这年头很少人会花时间做标本。”小年在屋里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说。 　
　　“这是个好点子，但是展览馆要设在哪里呢？”大年发现了问题。 　
　　“这事好办，我爸在城里有个小铺位，在步行街附近，人流量超大的。”小闹笑着说，自豪感油然而生。 　
　　“行，我们准备一下，下午进城。”小年说。 　
　　“我们得准备多一点标本，我和小闹去山那边找找材料。” 　
　　“你们去吧！我要做一个漂漂亮亮的牌匾。”小年从床底下费劲地搬块大木板，“你们早去早回，还要把标本分类呢！” 　
　　“知道了。”大年和小闹早已冲出家们，在田间小路中奔跑。 　
　　“哇塞，这真是你自个做的，真美。”大年提着一小包落叶和几只蝉归来，一进门就发现放在院子里的牌匾。 　
　　这牌匾上不单写着“标本展馆”四个大字，还有各种植物，昆虫的图案，像一个小植物园落在木板上。如此缤纷的牌匾，在城里一定能赚足人们的眼球。 　
　　午饭前，大年和小年把三箱标本再加上小闹回家拿过来的几十个蝴蝶标本分成三大类：植物一类，蝉，甲虫和一些小昆虫一类，蝴蝶一类。 　
　　小年把昨天的剩菜热一下和大年草草吃完午饭，赶去村口和小闹会合。 　
　　在母亲的叮嘱声中，仨人拎着一大包标本搭车进城。 　
　　大巴车在碎石中艰难前行，有些大石块会在碾压后飞起来，“咚”一声掉落在路边的小溪中，路旁的树把夏日的阳光挡住，只有一点点班驳的光撒落在路面，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大半个小时过去，公交车一个急停便到站，小闹兴奋地拿起商铺的钥匙下车，大年和小年紧随其后。小闹像一条小泥鳅，在繁华的街道中自由自在地穿行。大年被眼前五彩缤纷的小城震住了，每过一个路口都会发出一连串的惊叹；小年则拎起一大包标本走在最后，无暇游览小镇的美。 　
　　小闹神气十足地带着大年和小年走过五个街头，在一条人流密集的街道旁停下。小闹家的铺位在街头，一个显眼的位置，就是铺面不是很大。 　
　　展馆要在五点前开馆。小闹在买来几只荧光笔，把牌匾上的字涂上一层荧光色，然后借来梯子，把牌匾挂得高高的。小闹家的铺子原本是卖陶瓷工艺品的，店里有一大排玻璃展柜，正好派上用场。大年把展柜抹干净，排好；小年仔细地把标本放到展柜的红毛垫上，加上灯光小郭，平实的标本变得绚丽多姿。 　
　　夕阳在山那边渐渐隐去，留下满地余辉。仨人终于可以把展馆摆设好；正中央是一只蓝蝴蝶标本一只红蜻蜓标本和一枚红枫叶标本， 　
　　是“镇馆三宝”；其次左边是蝴蝶标本，右边是其他昆虫的标本，在后面的是植物标本；左上角有一个小柜台，卖一些小标本，价格也不贵，三四元就能买到一枚树叶标本。 　
　　展馆最终赶在五点前开馆，大年门一开，先前在门外对牌匾指指点点的人们更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蜂拥而至。何况门票并不贵，五块钱就可以大饱眼福。 　
　　人们前脚刚进门就被琳琅满目的标本深深吸引，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把全场的标本都瞧一遍。中间那三个“镇馆之宝”更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满屋都洋溢着惊叹；值得高兴的是小年在柜台忙得连歇息的时间也没有，摆卖的各种标本，虽然有一丁点瑕疵，但也被热情高涨的人们抢购一空；大年在一旁给观赏的人作介绍，说了大半天，嗓子喊得又干又痛；小闹比他哥俩轻松许多，只管站在门口售票，不用理会馆内发生的事。 　
　　八点，街上的霓虹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照亮漆黑的夜，来展馆的人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减少了。大年和小年可以歇口气·，好好地参观一下小镇的繁华。小闹把赚到的钱数了一遍，有三百多元收入囊中。大年和小年那条蹦紧的神经可以放松许多，照这样下去，十天准能赚到两千多元。 　
　　“好香啊！是牛肉面的味道。”小闹嗅到对面餐馆诱人的香味。 　
　　“我们还没吃晚饭呢！快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大年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另一只手捂着干瘪的肚子。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卖的羊肉面特好吃，我们去尝尝。”小年说。 　
　　“你们去吧！我留下买票，你们帮我打包一碗回来就行。”小年说 　
　　大年和小闹已经饿得肚子直打鼓，那还有心情理会小年，找点东西吃才是首要任务。 　
　　大年和小闹走远了，小年望着满天的星光，盼着有一天带着母亲来见识一下这红灯绿酒的成市，过上安适的日子。 　
　　夜越来越黑，想粘稠的墨水汁泼满天空，人们不再逛街，要回家睡觉；大年踏着九点半的钟声进屋，递给刚送走最后一位参观者的小年一碗暖暖的香气扑鼻的羊肉面，抱歉的说：“刚才看见卖饺子的，前天妈说想吃饺子又不舍得买，我就给妈买了一盒明天拿回去，让咱妈尝尝鲜，排队的时候把时间耽误了。” 　
　　“噢，这样也好，反正十天下来肯定能赚够两千块的，妈每天照顾我们也不容易。”小年打开保鲜碗，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碗里有五六块肥妹的羊肉。小年吃下一块，“真好吃，在乡下哪有羊肉，连腥味也闻不到。” 　
　　小年把整碗面都吃完，连汤水也不放过。 　
　　小闹回来了，他刚才去给他爸打电话报平安。 　
　　仨人洗完澡后，搬来三张椅子，在大厅商讨明天又该如何行动？ 　
　　“明天，大年和小闹先回乡下，上山多找一些落叶，那昆虫做标本，下午你们吃完午饭才回来，不然柜台那边就没东西可卖，还有，明早大年早些起，把那些标本的介绍写齐，就不用去逐一介绍。”小年极像一个深谋远虑的指挥官。 　
　　小闹和大年听后，挺满意，反正三人之中小年的智商最高，总有一些好计划，好办法。 　
　　天还没亮，大年和小闹就赶回乡下。 　
　　“妈，我回来了。你快起床洗漱，等着吃饺子吧。”大年一进屋就开始报喜。 　
　　“什么？你买了什么？哪来的钱？”母亲从睡梦中惊醒。 　
　　“昨天不是跟小闹进城开展馆吗？一天就赚了几百块。” 　
　　“哦。”母亲还没缓过神来，“赚到的钱要省着花，下次就别买东西回来，家里有吃的。” 　
　　“行。妈，快来吃饺子。”大年不愧是下厨的好手，一会儿功夫就端来一碟香气扑鼻的水饺。 　
　　母亲一开始细嚼慢咽，后来越吃越香，不用一盏茶的时间，把水饺迟得干干净净，如昨夜小年那一碗羊肉面一般。 　
　　门外，一轮红日腾空而上，消息上缭绕的水雾一一散去，田间时而传来一声虫鸣鸟叫，还是乡下更美。 　
　　“大年，走吧！”不知何时，小闹背着工具在门外等候。 　
　　大年简单地收拾下东西，就和小闹一同上山。山上有许多平时看不到的动物，上次小年就看见一只超大的鸟，嘴里还叼着一条蛇尾巴，惊得小年两个星期不敢上山，现在还心有余悸。 　
　　大年和小闹的背包渐渐鼓起来，汗水湿透衬衫。当大年在专注地在灌木从中寻找猎物时，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喊： 　
　　“大年，大年，你妈她摔断了腿，你快下山，去看看吧！”隔壁的张大爷从村里冲上来。 　
　　“什么？我妈摔倒了？严不严重？”大年一惊，手忙脚乱。 　
　　“我不大清楚。快下山吧！”张大爷指着家的方向。 　
　　“我这就去。”大年话还没说完，就跑到半山腰。 　
　　大年跑到稻田的时候，小闹爸爸已经把痛得呼天喊地的母亲送往医院。 　
　　大年让小闹在村口等消息，自己先进城找小年。 　
　　“小年，糟了。”大年喘着粗气冲进展馆，“咱妈不小心摔倒在地，好像挺严重的，怎么办呀？” 　
　　“什么？妈摔倒了，送医院没？”小年放下手中的门票。 　
　　“小闹爸爸开车送妈去医院，还没回来。”大年接着说。 　
　　“那我们得有汤药钱才看得起病呀！”小年发现问题。 　
　　“今天门票卖了多少？”大年问。 　
　　“有九百多，可能不够。” 　
　　“先拿去垫着吧！我们想想办法。” 　
　　大年和小年吱吱喳喳地说了好一会儿，小闹也赶回展馆，“阿姨大腿骨折，要三千块手术费。” 　
　　“三千这么多！我们哪够钱？”小年有些狰狞。 　
　　“吵什么呢你们这，谁做主？”小年身后有一位叼着烟斗的老人家，头发花白，其中掺杂着几根金头发，略显奇怪。 　
　　讨论声嘎然停止，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老人。 　
　　小年向前一步，“您有什么事吗？” 　
　　“我出五百块买那只蓝蝴蝶。”老人家开门见山 　
　　“五百块？”小年望着小闹，举止不定。 　
　　“如果你们能抓住一双，我出三千。”老人家撸了撸头发。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一对蓝蝴蝶？”大年不解地望着老人家。 　
　　“因为这种蓝蝴蝶是成对出没的，一只被抓另一只肯定会在原处等候。”老人颇有见识。 　
　　“成交。”小闹发话了。 　
　　“那行，三天后我带钱到展馆找你们。”老人家嘴角微微上翘。 　
　　“行，您慢走。”小闹亲自送老人出门。 　
　　“小闹，你还有一个蓝蝴蝶标本？”大年和小年不约而同问道。 　
　　“没有。”小闹两手一摆，“但我抓那只的时候，我还看见另一只蓝蝴蝶。按照刚才那老头的花，那蓝蝴蝶一定还在山上，我们明天去抓便是。” 　
　　“小年，走快点，我们还要找蓝蝴蝶。”小年还在山腰小心翼翼地缓缓前进时，大年和小闹已经在山顶开始寻找目标。 　
　　露水仍停留在稚嫩的绿叶上，湿漉漉一片；山腰的水雾还没消散，伸手不见五指，一脚踩空，后果不堪设想。早晨的山顶是一片安详的昆虫栖息地，一脚踩下去，总有一两只昆虫的美梦被打破，在惊悚中四处逃窜。 　
　　三人从山脚爬到山顶，又从上山顶冲回山脚，如此反复走了三次，连蝴蝶的影子都没发现。 　
　　一眨眼，太阳已升至高空，肚子不争气的打起鼓，三人在山顶的水杉下狼吞虎咽。 　
　　小年吃饱后，准备躺下打个盹，在刚想闭上眼的一刹那，一点蓝光在眼前闪过。小年一骨碌站起来，顺着蓝光望去，一只轻盈的蓝蝴蝶停落在水杉的最高处。 　
　　“蓝蝴蝶！蓝蝴蝶！蓝蝴蝶！”小年又惊又喜，指着树顶尖叫。 　
　　“在哪？” 　
　　“你们瞧，在树顶上。”那棵水杉是山上最高的树，有二十多米高，蓝蝴蝶停在上面就像一颗蓝色小星星挂在树上，在猛烈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蓝光。、“这么高，怎么抓呢？”小闹挠着头在树下踱着碎步。 　
　　“我爬上去吧！”大年在旁边跃跃欲试。 　
　　大年虽是一个爬树的好手，但水杉的树干离得很宽，爬了三四米就爬不上去，只好悻悻爬下来。 　
　　小年想起老人家的话，蓝蝴蝶留在原地是为了等另一只蝴蝶的归来。如果另一只蝴蝶回来了，不就…… 　
　　小年从背包拿出蓝蝴蝶标本，在空中挥舞，树顶的蓝蝴蝶轻轻地飞落到标本上，见玻璃板中的蓝蝴蝶毫无反应，有在标本上方偏偏起舞，仿佛在呼唤离去的同伴。 　
　　大年小心地把飞舞的蓝蝴蝶装进玻璃瓶，用棉塞住瓶口，放在标本旁，哼着歌下山去。 　
　　次日，老人家应该约来到展馆，买下那一对蓝蝴蝶。母亲的医药费终于算有着落了。 　
　　后天就开学了，学费还没凑齐。大年和小年决定，把所有标本卖掉。精美的标本倍受人们的喜爱。大年和小年的钱包变得鼓当当的。 　
　　手术很成功，母亲康复得很好，不到一个月就出院回家休息了。 　
　　大年和小年也有惊无险的背上书包，上学读书。 　
　　开学那一夜，大年，小年和小闹同时梦见两只蝴蝶在空中缠绵厮舍，从灌木中飞到杉木林，从杉木林飞到山顶，从山顶一直往上飞，一直飞入云端，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