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白了头

　　惨淡的月色透过窗棂泻在一双空灵清澈的双眸上，只见叶菀用伸出纤细的手掀起素蓝色帷幔，又把垂在两鬓的丝发向后而后倾侧。鹅蛋脸横亘着两弯柳叶眉，夹杂着一闪而过的忧伤怅愁。身着一袭白细软纱湘裙，平添几分淡雅。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停留正值蓓蕾的茉莉上。月色稍溶，使得花也有了些许悲凉之意，薤露微凉，静静的伏在叶脉上，绿叶托着白色星点大的花，实有唯美之意，凄凉的夜就此融入几丝暖意。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不经看的有些呆了，一阵清风拂过额前的流苏，才意识到已是深夜，随手拿了件衣裳披在肩上，轻移莲步向院外走出。 　
　　青白石墙，精雕栅栏，石子小路，翡翠绿毯，清澈潭湖，参天古树，欧式阁楼，红白墙砖，以及青浅琉璃瓦，无一不张扬着这个家庭地位的显赫与高贵，而她却是那么卑微。如同黄金中的一粒沙子，那么碍眼，可在她看来，这一切不过如此，只能道一句世态炎凉罢了。 　
　　她轻缓的走在鹅卵铺成小径，无眠的夜只能任寂静填充孤独，是无奈，却也是脱俗。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整个身子变凉了半截。 　
　　因母亲是个多才的女子，无论哪位夫人都不足以媲美，可谓出水芙蓉之清莲，国色牡丹之高贵，深得父亲宠爱，本以为一生就这样相安无事，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我的降临夺去了母亲的生命，父亲也因丧失爱妻，极度痛苦导致不起，好在平日里父亲身体还算硬朗，经长时间调养，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后来，父亲把我安排在一所僻静的小院，一年也难见上几次，只是从丫鬟那时常传来父亲的消息。或许因母亲的缘故，我自幼聪慧，垂髻之年，诗书百篇无不晓；金钗之年，吟诗作对堪绝佳；豆蔻之年，琴棋府内无人及；志学之年，书画挥笔亦潇洒。如今，也算一代才女了。可有些事说起来也惭愧，听闻江南一带是世间，至今却未真正领略一番。 　
　　一阵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凉意向叶菀袭来，叶菀不禁打了个冷颤，用冰冷的手把肩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些。月半遮半掩，内透凄凉，外增朦胧。娇枝覆银霜，倩影锁秋窗。孤人鬓亦苍，相思守彷徨。时常泪两行，情殇藏满脏。不觉痴回望，惟见恨猖狂。 　
　　夜过寒，叶菀只得趁月回屋。 　
　　待第二日叶菀醒来，浑身乏力。一旁的丫鬟芸香见了开口道：“小姐向来身子弱，不知昨夜可是又着凉了，只怕是伤了风寒。”说着，便吩咐几个丫鬟去请大夫。 　
　　大夫来后，诊断一番缓缓道：“无碍，待老夫开些药服了便罢。”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并嘱咐道：“多休息，切勿再受凉。” 　
　　叶菀无力莞尔一笑，颔首微微一点。 　
　　片刻后，叶菀唤道：“芸香，去看看茉莉开了没。”芸香听后便轻步走向窗前，转身回了一个微笑道：“小姐，还需几日。”随后向叶菀走来，又道：”奴婢记得小姐素不爱花，却为何问花开之期？叶菀不言，把目光停泻在窗前，眸里满是期待，不见丝毫忧愁，自语道：“是啊，为何？” 　
　　几日后，叶菀身体有所好转，便趁午后阳光怡人，彳亍而行。到柳树下就停步而坐，屈膝双手环抱，环视四周景致，垂柳映潭青，碧叶掩荷羞，泥茎托花红，群蜂惹蝶休，古河横桥灰，涟漪划镜园，旖旎为山奇。看了此景，闭目微笑，不禁赞叹。 　
　　倏然，闻声如阵阵清铃，乃转身相视，原是叶嬛姐姐，只见，眉如卧蚕，双瞳翦水，齿若编贝，再细瞧，身着翠绿锦衣，外披水雾烟纱，挽一支如意簪，腰系琉璃玉佩，叶菀随后细语道﹕“姐姐近日怎得闲到妹妹这一聚？”叶嬛嫣然一笑道﹕“原是妹妹想赶我走不成？” 　
　　叶菀一听，眉稍一弯道︰“我哪里敢。”叶嬛笑着接着道﹕“好了，不与你争斗了，今日有贵客远来，父亲命所有人到怡心亭一聚。”叶菀捋了捋头发，眉宇间露出说不出的喜色，随姐姐一同前往。 　
　　待叶菀叶嬛步入小亭之时，父亲便唤叶菀过去，而叶菀急切的从人群中寻找什么，却是失望以至，瞬间笑意消散，落寞忧愁重新缠上眉语，脸色近乎纸白，目光涣散无光泽。父亲见叶菀迟迟未来，就又唤了一声，叶菀这才回了回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走到父亲身边。父亲开口道︰“其名叶菀，是不可多得的才女。”说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这个名为叶菀的姑娘身上，一身天蓝锦绣绸缎衣，翡翠玉簪盘墨发，点点流苏坠前额，再细看，黑白眉黛，目闪秋水，，杏颊梨涡，榴齿红唇。一时间都看呆了。“妹妹近年可好？”闻声抬头回首，只见一位公子缓缓从桥上走来，身着淡紫色贡品柔缎，冠发高高绾起，腰系碧色圆项翡翠环，鼻如悬胆，面傅薄粉，眸锁情深。不禁低头一笑，道︰“一切安然如哥哥出来之时。”其父见了，忙叫他过来，随口道︰“季家长子，名季舒玄。”舒玄不失从容的俯身一恭。 　
　　接着走到叶菀身边，手中撷一枝初绽的茉莉，轻轻插在云发间，又把额前的几缕乱发用手拂了拂。顿时叶菀的双颊晕上几丝红色，抬头，正巧碰上舒玄深情似水的双眸，那么透亮，似乎可以望见内心，叶菀道︰“哥哥可久居此处？”舒玄开口温柔的答道︰“那要看你是想让我久留还是暂居了。”叶菀不再言语，耳朵也微微发烫，只好恳请父亲先退下，舒玄笑笑也跟上。 　
　　叶菀并未回房，而是转向窗前的僻静之地，又转身道︰“你跟来干嘛？我这可没有好的茶水供你吃。”舒玄值得笑笑说﹕“我原是来看你，不料妹妹竟赶我走”说着，便装作要走的姿势。叶菀赶忙说道︰“谁要赶你走了。”一边小声说道，一边从树上拽下几片叶子来，舒玄挤挤眼笑道︰“就数妹妹这最好。”叶菀抬头望着满脸笑意的舒玄，顿生疑惑，舒玄又接着说道﹕“妹妹一代才女，又是貌美如花。”叶菀听了，两眼直瞪舒玄，舒玄做了鬼脸，叶菀追着舒玄，舒玄则跑着。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与刚才在凉亭时大有不同。 　
　　疯了一下午，晚上匆匆吃了饭，就聚在柳树下。 　
　　舒玄眯着眼笑着，叶菀在一旁望着月，脱口而出“痴情难断相思怜，碎叶独恋换苍颜。”舒玄听后，道出其中悲凉之意，开口道“情绵长谁人剪，草枯泪干凝月前。”叶菀听后，只是呆呆的望着舒玄，又望着月，直至夜深。 　
　　一阵寒风袭来，叶菀有些哆嗦，舒玄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又送她回屋。叶菀回屋后，透着门缝望着远去的身影，留下一片寂静。 　
　　花有凋谢之时。 　
　　舒玄最后一次来到叶菀家时，空中飘起了大雨，他走向窗外，看见了那凋谢的花，眼里满是伤感，叶菀也出来了，舒玄深沉道﹕“如果有一天我成亲了，新娘不是你，你会怎么办？”叶菀有些哽咽，道︰“那我终身不嫁。”舒玄最终垂下悬在空中的手，向远方走去，雨下的雨来越大，最后一个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中。 　
　　她伤心了，他难过了。 　
　　她一直哭，他一直淋着雨。 　
　　她看着他留下的封信，信中写道︰ 　
　　非叶菀不娶。 　
　　叶菀哭的更凶了，最后晕了过去。 　
　　叶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但她还是等着，静静的等着。 　
　　时常会想起那些他们走过的日子，她为他弹琴，他在某棵树上刻着某个人的名字。 　
　　他与她，他和她…… 　
　　就这样等着，每天望着窗前的那棵树，期盼开花之时，他会来。 　
　　就这样想着，静静的想着，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她望着窗，笑了，花开了。 　
　　她时常倚着那棵大柳树，因为刻着她的名字。 　
　　泪还是流下来了，被一双大手揩掉了，叶菀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人，鬓也苍了，目也木神了，唯一不变的，是那温柔有力的手。她始终没问为什么走，因为在她心里，他一直都在。 　
　　叶菀故意道﹕“怎么你一个人。”舒玄笑笑，道﹕“有你就够了。” 　
　　就这样白了头。 　
　　非叶菀不娶。 　
　　非舒玄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