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树叶飘零时

　　　　　　　　　　 又到树叶飘零时
　　 去年学校放假，父母带着我回老家去看年迈的爷爷。
　　 车子在路上行驶，两旁高大的梧桐树飞快地向后倒去，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夹杂着丝丝伤感一片片飘落下来，有几片树叶穿进车窗，落在了我的胸口。很快就能见到爷爷了，我缓缓地闭上了眼……
　　 三岁多的时候，一到夏天，爸爸就把我送到爷爷奶奶那住。爷爷知道我要来，就和奶奶忙着给我布置房间，做好多吃的迎接我。于是夏天成了我最爱的季节，老屋成了我第二个家。
　　 在爷爷那里，我很幸福快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一个典型的泡在“蜜罐子”里的孩子。因为我是爷爷身边唯一的孙子辈，他对我的宠爱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据妈妈回忆，我小时候又臭美又嚣张，爷爷给我买了条花裙子，我爱不释手，穿着它到到邻居家里显摆，见人就说：“这是爷爷给我买的裙子，漂亮吧！”大人们只当我是小孩子，都哄着我说“漂亮漂亮”。可能是我太得意了，花裙子被爸爸拿去洗衣服的时候把拉链给弄坏了，我气地哇哇的哭，坐在地上耍赖硬是不起来。爸爸没辙，说给我再买一条，我也不要，继续坐在地上对他拳打脚踢，最后爸爸也气得走了。我不甘心地去跟爷爷告状，让爷爷打爸爸，爷爷竟然真的拿着鞋底在爸爸屁股上拍了两下，我心满意足以后就再也不哭不闹了。那些人神共愤的记忆都来自于妈妈的讲述，我一点都不记得。在我的记忆中，爷爷会排很长的队给我买糖画，看着我把糖糊地满嘴都是，然后朝我和蔼的笑；爷爷带我散步，我走在前，他走在后，我便笑着跑着用脚踩阳光下爷爷的影子，转头对他笑：“看！爷爷永远都逃不开我的脚！哈哈！”；晚上，我坐在摇椅上，爷爷一边给我讲故事，一边对着晚霞摇啊摇，我笑着进入了梦乡。
　　 在爷爷的宠溺下，我嚣张恣意地快乐着。那时候，爷爷还没有得阿尔茨海默病。
　　 不断从车窗外刮进的冷风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叹了口气，关上了车窗。
　　 老屋到了，远远地看着老屋，感觉还是儿时的样子。墙壁斑驳，门前的摇椅更老旧了，在风中吱吱呀呀的响，像随时会落下。爷爷是一年前被确认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老年痴呆），从那以后，他记性越来越差，也越来越唠叨。他知道自己得了这病，就拉着奶奶的手说一整天的话，奶奶静静的听，心里担忧却从不在爷爷面前提起，都装作没事人。
　　 我们进了屋，看到爷爷坐在沙发上，他盯着我，眼里一片茫然。奶奶安慰我说：“他有时候爸爸都不认识了，你别忘心里去。”我眼睛有些酸涩。吃饭的时候，奶奶指着我和爸爸妈妈，一个个的给爷爷介绍，这情景，怎么看都让人心酸。看着爷爷似懂非懂的眼神，我哭出了声，大家都红了眼眶。晚饭过后，我坐在门外的摇椅上吹着风。爷爷被奶奶搀扶着也坐在了我身边。他看着我，缓缓开口：“小西啊，转眼长这么大了，记得小时候还天天缠着我买糖画，现在不喜欢吃了吧，对了，街上卖糖画的早就走了，也吃不到喽！你的那条花裙子还放在柜子里呢……”爷爷还记得我。我终于忍不住了，张开双臂抱住爷爷，大哭起来。爷爷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那样。我们在摇椅上坐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就要回去了。我们在门口和爷爷奶奶告别，爷爷笑着朝我招手，但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失落。
　　车子上了路，爷爷的身影渐渐缩成了一个点。窗外的风比来的时候更大了，树叶纷纷落下，伤感的不像话。
　　今年，又到了树叶飘零时，爸爸妈妈依旧带我去看爷爷奶奶。
　　我想：这次来，爷爷估计连我都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