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为萤

　　季夏三月，纤弱于淤泥之中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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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一棵草，一棵纤弱的野草，不知几何时起开始了萌芽，然后生长，再后来，枯萎腐朽。 　
　　枯萎腐朽，此般状态，似是很久了。 　
　　望向四周，是淤泥，清浅池塘边的淤泥之地，蜻蜓掠过水面，激起阵阵波纹。而我只是一棵腐朽了的草，一棵据说是有了灵识了的腐草。 日复一日，在这片淤泥之中，麻木地接受着光照，接受着风吹，接受着雨打。 　
　　漫长，空虚，寂寞。我知道，我是有些厌倦了的，尽管，我只是一棵腐草。 　
　　某些意识，一旦萌发，便会以不可抑制的姿态肆虐。 　
　　一棵腐草，已然开始渴望新生，这种渴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强烈。 　
　　 　
　　炎日当空，静静地躺在淤泥之中，看着周围蒸发上升的水汽，那种升腾的感觉，很奇妙。只是，我只是一棵腐草，我的灵识，对于炎日的照射，只是不痛不痒，而身体，亦早已麻木。所以，我只是在羡慕，羡慕着那种升腾的感觉。 　
　　偶尔会想，难道，就因为我只是一棵腐草，所以在这不知所终的岁月里，只能与寂寞相伴，任空虚沸腾吗？不解，亦是不甘。 　
　　很不甘。 　
　　不甘，愈来愈强烈，心里有一个声音响起，不愿再继续为腐草在这淤泥之中迷茫不知所以。意念过重，甚至很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东西在已可怕的速度发生质变。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女子自远处漂浮而来。女子一袭素白衣裙轻飘，裙上用银线绣着点点流萤，眉间一点朱砂，徒添妖娆。 　
　　不自觉，竟看呆了。 　
　　女子漂浮在我上方，眉眼轻皱，对着淤泥之中的我说道，“腐草已聚灵，只是，执念过重。” 　
　　执念过重？是的，我在强烈地渴望着新生。 　
　　不明所以，竟莫名地相信眼前这个女子。我带着一丝期盼，问道：“你会帮我吗？”那一刻的我是紧张着的。 　
　　女子颔首，双眸看着我，很专注。这种专注，让我的心开始慌乱。 　
　　我竭力抑制内心的汹涌，静静地躺在淤泥之上，不出声打扰。 　
　　良久，她回过神来，开口道，“可曾听说过，腐草为萤。” 　
　　“萤，那是什么？”我急切地追问。其实在她说出这一个新奇的名字时，心绪已然被搅乱。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似是本该如此，本该腐草化为萤。 　
　　我，本该成萤。想至此，心中某些意志愈加坚定。 　
　　“萤，那是。”女子眉角微皱，轻启朱唇。 　
　　“帮我。”未等她说完便急切打断了她，是的，那一刻我害怕了，害怕会因为她将说出的而犹豫，会因犹豫失去此次机会。而现时的我，不愿失去此次机会，亦不能失去此次机会，无论后果何如。 　
　　她似是有些愕然，双眸紧盯着我，眸中分明带着怜悯。为何怜悯？不愿去想。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你，不会后悔吗？” 　
　　腐草化为萤，真的不会后悔吗？ 　
　　以后，不知道。 　
　　至少现在，不会。 　
　
　　“帮我。” 　
　　闻言，女子左手轻抬，射出一道乳白色的光芒，乳白色的光芒笼罩着我，我的灵识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腐朽了的身体在重组，很痛，每一寸都在痛。 　
　　竭力忍耐不愿发出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很痛很痛。 　
　
　　夜幕降临，乳白色的光芒开始减弱，痛，痛到疲惫，双眼欲合上。双眼？原来已然初具萤状。 　
　　乳白色的光芒消失了，腐草已然化萤。 　
　　扑打着翅膀，身子开始盈盈上升，很疲倦。还有，发自内心的愉悦，这种愉悦，很陌生，多年以来未曾有过。但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知道，我已不再是一棵腐草，腐草已然获得新生，如今，我是一只萤火虫，一只具有灵识能够飞行能够发光的萤火虫。 　
　　女子看着疲惫不堪的我，轻问，“值得吗？” 　
　　“会值得吗？”气若悬丝地发出反问，萤光在黑夜之中格外耀眼。 　
　　“值不值，在你。”女子的身影渐渐虚化，消失。 　
　
　　值得，如是对自己说道。 　
　　很疲倦，却是不想停下，拍打着翅膀，飞行，飞行，飞过池塘水面，远离那片无数次心生迷茫的淤泥之地，飞向繁杂浮世，于淋漓草檐之下，看俗世喧闹，只觉新奇，还有，似是不再只是空虚。 　
　　不分昼夜，飞行。白天，与一般飞虫无异，夜晚，则是努力释放自己的光亮。 　
　　很累，不愿停下，眼前之景模糊了，于模糊之中撞入窗前旧灯笼，犹在释放自己的光芒，残破的灯笼再一次散发出亮光，照亮四周压抑沉重的黑暗。这般，是因为我，一只小小的萤，如此，真好。 　
　　 　
　　于青萍之末，风露更婆娑 　
　　还以为此刻，恰逢因果 　
　　是春秋开落，或夤夜闪烁 　
　　谁愿将错就错 　
　　 　
　　时间匆匆流逝，二十天，很短，短到让人觉得不知所措。 　
　　蛰伏在已开始枯萎的草地上，身躯随着断茎摇曳，似是有些力不从心了，竭力扑打着翅膀，身躯腾空上升，腾飞让我清晰地感觉到，我是萤，有意识的萤。很疲倦，躯壳渐渐冷却，有意识的萤知道，时日想必不长了。 　
　　 　
　　天地正玲珑，殡葬了飞虫 　
　　迢迢河汉间，有磷火坠地如慧锋 　
　　盛夏之末，是夜，终是倒下了，光芒熄灭，残骸葬于枯草之中，意识犹存，执念未散。 　
　　等待，等待着来年再次腐朽重生。 　
　　依旧是清浅池塘边的淤泥，依旧是大片的孤寂。 　
　　 　
　　再一次的重生，痛得麻木。 　
　　再一次的腾飞，乐不知疲。 　
　　再一次的倒下，犹在期盼。 　
　　重生腾飞倒下，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奢望着，能生死相拥。 　
　　 　
　　如此，值得吗？以大片的孤寂换取二十余日的腾飞，以漫无边际的痛楚为代价。 　
　　或许值得，腐草化萤。 　
　　值与不值，于自己。 　
　　 　
　　山谷之中，女子凝神看着这一切，喃喃道，腐草为萤，或许值得。 　
　
　
　
　　备注：此文是据“腐草为萤”进行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