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的物种在一天天地减少;有一天,我发现这个世界人类的物种在一天天地增加。
我本想进五班,这么个奇特的班级,应该是优生的集合,乖乖的大本营的,爱学习是我们的追求,守纪律是我们的天性。但男生为数不多的五班,他们分裂出来的人格却是千姿百态。不知是男生进化得慢,还是因为环境日益恶化,男生本身的系统出现了问题,真想请央视十套的科教频道做个《探秘》什么的。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没有一些歪瓜咧枣在五班,同样是“破坏”了班级的和谐。
早上的校园门口,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聚集式地赶来,连草虫与蚂蚁也起了个大早,在校门口两边的花坛里唱喝着秋天。
距校门开放还有五分钟,大家以老生的从容一字排开,站在电动门前,后面拥着层层叠叠的小子,就等着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随第一缕秋风,伴第一片落叶,一起卷进校园。奇怪得很,排在第一排的都不是学习勤奋的人,这么卖命第一个进教室做甚?不过,这是男生的事。女生们斯文得多,三五成群站在树底下,勾肩搭背,分享零食,分享新闻。
这时,保安路见不平一声吼“站后面点!”拉开大门的序幕,洪水般的人潮涌入校园,我们班的郑轩和崔太阳率先奔向教室。管钥匙的陈雨霁已将钥匙插进锁里,但郑轩已迫不及待地拉开窗户的玻璃,一个跳跃,人已进入教室。率先进入的他,拍拍手上粘到的墙灰,帅气地宣告:“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崔太阳笑着纠正他,“不对,是特步,非一般的感觉。”两人一唱一和,搞得开门的陈雨霁一愣一愣的。在他们之后,是老刘。这家伙每走一步,故意将他的狗熊般的屁股往后一拱,对着台阶就是一个重震,走在他旁边的人被震慑住了,停下来多看了他两眼,他也不弱,将你看回去,你只得轻盈一抬脚,先行两步。一脚下来,又是一脚,我走在他的旁边,能明显地感觉到血液瞬间汹涌了一下。还好楼的质量应该还不错,否则,我们早就在摧毁之下见上帝了。
这个家伙呼地喘着气,重重地一个扣杀,书包落在了桌上。接下来一屁股跌坐椅子上,把大头往抽屉里伸,掏出点什么,然后几个天鹅舞似的单腿跃步,往前面的卫生角蹦去,刹住脚,身体前倾,投篮,中!转身。黄斌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中肯地说:“刘凌君又装轻盈了!”他也不害臊,笑纳了这样的美誉,又着一个体操狼跳,重重地蹦到自己的座位。奇怪了,重量级的人物,出场都这么厚重吗?
其实与他邻座这么些日子,我发现他的智商、学识和他的身材一样的丰满。他的鬼点子,调皮劲也和他的体形一样的丰盛。你瞧,他坐在椅子上,从不因为他的巨无霸似的屁股而格外地同情座下的单薄的飞机木似的椅子。据我所知飞机木是用来拍摄影视剧中最常用的一种道具,它脆而易折,为了显示武林人士的奇功,经常是一掌下去,桌毁人伤。我觉得刘凌君座下的椅子堪称我们的“椅坚强”。你看看他是怎么坐的,他把椅子当木马,这边高来,那么低,前俯后合地对地板进三叩九拜,“吱嘎吱嘎”,这张几经大修的椅子已开始轻微地呻吟,不日,病入膏肓即将是现实。
那天中午,潘老师从后面潜进来时,悄悄地站在刘凌君的后面,一脚踩住椅子的横档,“啪“的一声,椅子四条腿扣地,众人都从书中将头抬起,集体向他们行注目礼。只见老师笑着对他说:“刘同学啊,你的椅子告诉我,他很讨厌你唉!”刘凌君一听,嗅到话里的枪药味,“嗯?”
“它跟我说,你的屁股好讨厌!它不怕脏,不怕累,用自己的脸承载你的重量,你这样每日折磨它,它说它都不想活了。请你珍爱它,让它好好地为你服务到你毕业。”这话说得讨巧又逗趣,刘同学低着头,终于停住折磨,不断地对着地板点头。大家看戏一般地欣赏,真是过瘾啊!
至于慢慢地,日子久了,大家就不叫本名了,叫老刘了,那得归于他面积老大,饱满的天庭上一颗颗的青春痘。老师戏说那是“桃花盛开的地方,是红彤彤的春天,是星星点灯。”而黄斌等人更是精辟地概括为:痘痘跑在年龄的前面。
与老刘一起进教室的还有奥数神手陈涵。十三岁,却满后脑勺地白头发。和数学老师真是像,人未老,发如雪。人家说白头翁是因为不学无术而自悔而殇,一夜白头。陈涵是那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人,且还特别具有钉子精神,是数学老师的得意门生,每次对他都是额外照顾——多做几张,为校争光。
但,陈涵也不是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角儿,这家伙全面发展得很,除了体育。当很多人还在模读小学生作文选的时候,人家已在看高中生作文,而且无论天文,地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洞里钻的,只有你问不出的,没有他不知道的。有时,你会怀疑他的脑不是人脑,是电脑。
和老刘一样拥有好身材的他,恰如其分地体现社会主义国家的优越性,肥而不腻的他和老刘经常一搭一和,吟诗作画,毁谤他人,娱乐自己。女生笑骂他也是社会的一高危产品。
坐在陈涵的右边的是程加,小眯眼的他却总说自己很帅,有时还经常和老蒋、崔太阳他们几个争论起谁才是班上第一帅。甚至还找潘老师观评,要老师亲笔御题:程加是六五班第一帅。潘老师瞪大了她的小眼睛,夸张地告诉他:“是啊,你们都太帅了,帅得一塌糊涂!有时整造型,整得太过了,不是玉树临风,就是——”拉上一个长腔,让他们几人高兴一场,期待是风流倜傥,可老师补充说明的是:“就是玉树地震!”底下的同学大笑,笑得天崩地裂。是啊,凤姐也说中国往前三百年,往后三百年,没有人长得比她更漂亮的啦!所以我也承认小眼迷人的程加很帅。
但更让人受不的是他那鬼画符式的汉字。如今房价贵,这家伙写得字来,愣是出格占用公摊面积,一行字还歪来倒去,想挤就挤,想松就松。潘老师在旁边批注:“暂时不用到韩国整容,到泉州找华美!”他拿着作业,弹着纸面,不服气地说:“这么帅的字,还叫我整容,有没有搞错啊!”
我从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家伙,他的邻居小慧当即回应他说:“是啊,凤姐不仅说自己长得漂亮,还说鲁迅写的文章也没她好!”前后左右的人把这场对话传为美谈,荼余饭后,片段习作,拿来当谈资、素材写一写。
这时,提着塑料袋当书包的是李垚。土堆里出土的一个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古董,但热情又阳光——虽然我知道自小妈妈在他成长的每个站点缺席了。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健全的人格的发展。坐在靠窗的他经常充当报警器,只要见到老师来了,马上以尖细的嗓音向同学报出路况,大家才能好整以暇,粉饰太平,装模作样地等待老师的到来。也因为他那尖而细的嗓音,班上那班“狼心狗肺”的男生叫他“李公公”,瞧瞧,什么跟什么,即使李垚吱吱哎哎,嗷嗷乱叫一阵抗议,但鉴于表达能力实在有限,遇上铁嘴铜牙的老刘等人,他连话都说不囫囵了,所以反对无效,就这样“李公公”一叫成名,你说一何以挡十?
而一进门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的那肯定是小庄。他可是班上的武侠迷,我们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他已开始读武侠。所以他的作文只要一写到学校,写到班级,开头总有那么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过,这个家伙,每天都像是熬夜看武侠的样子,一到学校就显出睡眼惺忪的样子,书握在手上老半天,潘老师再瞅他一阵,他还是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呆会在那里,两眼无神,目光呆滞。估计还在睡梦中回想昨天血雨腥风的江湖。
同学都到得差不多了,最后才驼着背,伸着长脖子,从后面长驱直入的是五班最有争议的人物——康熹。这样的长相配上这样的名字,真是史上最大的笑话。没有人知道这个家伙是如何进的五班,放眼整个年段,随手一抓,比他优秀的人比比皆是,让他进五班,多少风流才子才女该扼腕怨苍天啊!和他一起进了五班,我们的优越感也就没那么强烈了。涂涂每每提及此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每天他总是灰溜溜地从后门进来,在我的印象中他除了上厕所,好像没走过前门啊!来了就开始补昨天的作业。组长催单的时候,他也不会不好意思,抬头以笑死人不偿命的姿态告诉你:“没带!”
“你跟潘老师说吧!”组长面无表情地告诉他。
他搔搔脑瓜子,埋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反正只是作业没做,又不是天大的事,顶多老师赏两记白眼,近距离做一番思想工作,这年头,打不得,骂不得,老师能耐他如何?他将头挂在桌上,一只手往前伸,捅了捅前面的卢子,问点无关风月的废话。这时卢子也没好气地赏他一个白眼,叫他不要再骚扰人,否则告他什么骚扰。周边的人大笑,他自觉无趣,低头笑话一下自己。
往前看,坐在讲台下着装很奇怪的是奥数怪才李海洋。这个家伙有点陈景润、鲁迅的味道,不重修饰。你看这种桑拿天,他却像得了重感冒似的,穿着件秋季校服,一条已不合身的牛仔裤呈现出今年最流行的趋势——九分裤。他来到教室就是支着一只手顶着脑袋,一副思想者的样子。
在他身后是班上头发最长,最卷,最有造型的老蒋。人家那个老蒋是光着头,操着“娘稀匹”夹着雕花烟斗。俺班的老蒋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是坐下来,掏镜子窝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刚才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如果问老蒋最讨厌人家碰他哪里,连窗外的小鸟都会告诉你是他的头发。碰他头发者——杀无赦。
为数不多的几个乖得不行的男生,只要屁股着在椅子上,连喘气都不要,马上拿起书,就开始进行晨读,各种混相,对他们来说,真是格格不入啊,一心读他圣贤书。
这时,潘老师“行李”已让从另一个楼梯上来的李飞捎来,放到讲台桌,收到信息的崔太阳条件反射似的地问:“老师呢?”
李飞眉眼笑成一堆,告诉他老师的原话:“老师说先帮她把东东提到过,露个脸,告诉大家她来了,叫大家别忘了读书。”
“切!早说。那就是证明还没来。”于是崔太阳无所谓深浅的,天一脚,地一脚地和斜对面的小郑咬耳朵,时不时夸张地笑,很嫣然一笑的那种。卢子听得不惯,斥道:“崔太阳,你能不能不这样笑!”
“关你屁事!”哎,笑得这么婉约的人说话真粗俗。
卢子见干涉无效,又不忍耳朵受荼毒,只好把耳朵捂起来,读自己的书。而崔太阳和小郑聊得更是天昏地暗,小郑的同桌张玉锦已捂住自己的耳朵,埋头在课本里,表示自己的抗议。但两人真不知死活,讲他们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讲。
“崔,你们两个相谈甚欢,我的出现是否打扰了二位?”潘老师很是谦卑的样子。小郑忙笑着转身。崔捂着自己的脸,细声细语:“怎么会呢?”这家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潘老师点点头,站在他对面,也不言语,直钩钩地拿他看,看得崔太阳受不了,先开口:“老师,你不要老这样看着我!”
“你讲话好好听,我已经看上你很久了!”旁边的人再也无心读书,卖自己和老师一个面子,专心看老师如何代表月亮消灭太阳的。
“崔太阳,老师已经脉脉含情地看了你很久了。”说“脉脉”二字还故意戏谑地读成mài mài。笑声更是盖过了书声。不用打着千里眼寻人,说这话的肯定是黄斌,一米七五的瘦高个,古铜色的皮肤像是来自马来西亚、菲律宾一带的。平时像个新闻时事媒体人,哪里有事,哪里有人,就有他的评价,而且包你以笑收场。那天老师在安全教育,说别到水库什么的,掉下去不好玩,他就在后面跟评:“游泳池里的水不好喝!”
这回又乱用成语,还拿老师作文章,卢子已笑得两颗大门牙完全暴露在光天白日下,拍着称大快人心。
老师也不生气,还火上浇油,“对——读书!”最后两个字号称力透耳膜,让两个当事人心魂俱畏。真乃佛家“暮鼓晨钟狮子吼”。
旁边的同学总算被救出于水火之中了,笑不露齿地报以一嘲。两人终于被震到了,露出怯色。
真可谓:一嘲解千愁。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