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戒

烟戒　 　
　
　接受了外在的诱惑，就一定要接受背后那不可接受的一切！　 　
　　　　　　　　　　　　　　　　　　　　　———— 题记　 　
　《一》　 　
　他看到了。　 　
　优雅、娴熟地点燃一支烟，他开始微笑。　 　
　很不讨人喜欢的笑。　 　
　他心里清楚，有一双眼睛在与他对视，久久地。　 　
　　 　
　女郎的妆今天化的有些浓了一点，在他看来。　 　
　是的，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地熟悉这一点。　 　
　但女郎那笑脸仍那么令人不可抗拒！　 　
　迷人的笑靥！　 　
　　 　
　记忆中，这种笑容在他心中已整整笑了十年。　 　
　　 　
　女郎手举咖啡，冲着他致意，极轻柔、极自然的。　 　
　他盯着那熟悉的双唇，想象着她抽烟的印象，那该是怎样的绝美呵！　 　
　很不幸，他猜想不出。　 　
　因为那时他已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使他想念她。　 　
　　 　
　有一种心痛叫冷漠。　 　
　　 　
　他等她来向他讨烟。　 　
　但，他错了。　 　
　女郎终未站起，连倾身努力的意思都没有。　 　
　她就那么一直慵懒地躺在椅子上。　 　
　　 　
　她需要休息。　 　
　是的。　 　
　　 　
　咖啡馆里的乐曲弥漫着每一颗心，是惠特尼·豪斯顿的。　 　
　他很熟悉，因为自己的家里就有那张CD。The　greatest　love　of　　all，至高无上的爱就是爱自己，他十年前就懂了。　 　
　他沉浸在音乐中，开始倾听：“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英雄，人们都需要崇拜的偶像，很久以来，我从未发现有人能满足我的需求，在这样一个孤单的环境里，我学会了凡事依靠我自己……”　 　
　　 　
　卡朋特的《YSETERDAY　　ONCE　　MORE》的旋律不知何时惊醒了他。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站在女郎身边。　 　
　当然，手中是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但，女郎拒绝了。　 　
　　 　
　她说她戒掉了。　 　
　他感觉世界在颠倒了似的，不解地望着她。　 　
　他的手还是抽了回来，尽管有些迟疑。　 　
　　 　
　“我想回家。”她平静的说，平静得好象他们之间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似的。　 　
　但愿什么都没发生。　 　
　他真希望一切回忆都是一场梦靥。　 　
　但是不！　 　
　他永无法释怀。　 　
　　 　
　“家？家又在哪里？”他像回答对方，更像在喃喃自语。　 　
　“原谅我！一切可以从头再来的，相信我！”她想起身，却终又努力地躺了回去。　 　
　“是的，从头再来。但世上已没有属于我的季节。那个冬季，那个雪夜，那个恶梦，已吞噬了我的一切……”　 　
　他微笑，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他突然有种气闷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于是，他狠狠地甩掉了还有十九支香烟的大中华。　 　
　夜的寒气使他的笑凝固成变形的伤口。　 　
　　 　
　也许，冬天真的到了。　 　
　《二》　 　
　雪落无声。　 　
　那时，他们相拥在咖啡馆。　 　
　但他很清楚，她的视线并没有在他眼里停留过。　 　
　角落里有一张空座位。　 　
　　 　
　满是灰尘的座位。　 　
　　 　
　她一直都在平静的等待，平静得好象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什么似的。　 　
　而他，则很清楚，自己随时会失去一切。　 　
　　 　
　“你真的要找他？”他竭力做得很平静。　 　
　“是的。”　 　
　“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原谅我！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她继续平静的说道，“我喜欢他身上那特有的烟草味道，我喜欢看他抽烟时的姿势，优雅、娴熟，让人入迷。……”　 　
　“……”　 　
　“你知道，我讨厌平静的生活，死气沉沉的。我很叛逆！……有好几次我偷偷地向他讨过烟，但他从不拒绝，也决不问……”　 　
　“……”　 　
　“我会接受一切的，不管背后是什么。”　 　
　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他觉得五年的时间竟远抵不上一支烟燃的时间长。　 　
　《三》　 　
　他们是在一次春节晚会上认识并相爱的。　 　
　虽然不同系，他学法律，她学中文，但在偶然的诱导下，他们还是走向了必然的爱情王国。　 　
　　 　
　他在那次晚会上可谓出尽了风头，舞台上的他，迷人且多情，一曲《像云像雨又像风》把晚会推向了高潮！　 　
　而她呢，在好友的伴舞下朗诵了白朗宁夫人的《我是多么地爱你》，引起台下一片骚动！当然，他的掌声最为热烈。　 　
　最后合影留念时，她热情地夸奖他说：“你唱得真棒！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上台了。”他受宠若惊，连忙谦虚了一番。最后，她大声说道：“姐妹们，走，今天我请客！”又回头对他说，“你肯赏光吗？我爱贪两杯，醉了得有人把我弄回去啊！你义务劳动一次，可以吗？”　 　
　……　 　
　那是他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　 　
　后来，他们成了校园公认的金童玉女。　 　
　　 　
　五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他们大学毕业，共同在一家公司上班。　 　
　有时她很任性，爱胡闹，像拴不住的马，整天信马由缰地飘忽不定。　 　
　他实在有些累了。　 　
　　 　
　那次，他没有陪她去咖啡馆。　 　
　他想，反正有她那帮姐妹们呢！　 　
　他要赶工作，老板催的紧。而她，也很知趣的说她要单独跟姐妹们聚一聚，男士不方便。　 　
　　 　
　后来，她就经常独自一人出去。　 　
　他已习以为常。　 　
　　 　
　后来，他发现她竟学会了抽烟。　 　
　　 　
　后来，她竟抱怨起他不抽烟。　 　
　　 　
　后来，她说要分手。　 　
　　 　
　后来，他陪她最后一次到咖啡馆，要见一见她的新男性朋友。　 　
　　 　
　很遗憾，他没能有耐心等下去，就匆匆离开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雪下的漫天遍野。　 　
　　 　
　雪落无声。　 　
　　 　
　他听得到心冷得像冰一样地支离破碎。　 　
　　 　
　他学会了抽烟。　 　
　《四》　 　
　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都褪色得了无声息。　 　
　LOVE　　YOURSELF，IT＇S　THE　GREATEST　LOVE　OF　ALL。　 　
　他找回了自己。　 　
　他了解她，更知道她离开他两个月后，就孑然一人地四处流浪。　 　
　他已没有心情整理残碎的追忆。　 　
　　 　
　她仍在。　 　
　咖啡馆的人并不多。　 　
　　 　
　“他说他不拒绝我是因为他不需要。”她为自己辩护，“我知道，接受了外在的诱惑就一定要接受背后不可接受的一切。”　 　
　他望着她不语。　 　
　“是的，他不拒绝烟是因为他不需要苛求生命，他接受了烟也就注定要接受尼古丁！……”她继续说道，“我知道是我放弃了手中已有的珍贵！你才是我最需要的那支烟！”　 　
　他不知该恨她，还是恨她的新男性朋友。　 　
　他终于开口了：　 　
　“你最好把烟戒掉罢。”　 　
　他知道她是真的已戒掉。　 　
　他不再说，放进一盘CD，是惠特尼·豪斯顿的。　 　
　他知道，下一曲是《The　greatest　love　of　　a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