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
或许是缘起,让她在魔界遇见他,那不可一世的漓落有如曦光澄澈的眼眸,有米兰般淡雅的笑靥。
箐蔓眼中的漓落,永远都这般纯静,永远地陪她看尽春华秋实,赏尽江南的莺穿柳带。
第一次遇他,在魔界深处,或许正值人间的清明,漫天的冥纸似暮冬的雪,娴静,冷寒,乱了箐蔓的眼。
箐蔓疑惑地朝深处走去,细碎的抽泣声被突如其来的打扰而转为不可言喻的愤怒。箐蔓犹记彼时他的眼眸,空洞中是无畏的寂寞。她不顾他的愤怒,想接下他滴落的泪,那一滴晶莹的珠泪笔直地穿过她的手掌,跌落在地,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莲。箐蔓呆愣地看着,然后抬头望着他,浅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而后是深深的失意。
后来箐蔓知晓他叫漓落,是魔界至尊。她从不在意他是谁。她只知道,他说,箐蔓就此留在我身边吧,我的爱只给懂我眼泪的人。于是很久她就乖乖地留下,不多说一言。他曾赐她一头幼狮,常伴这幽暗深处。箐蔓唤它,晨。似乎这样叫着,就能引来曦光散尽那忧愁与黑暗。
箐蔓自知一缕幽魂给与不了凡世的爱,于是她选择聆听,听漓落道尽心中尘封多年的悲伤。
漓落是父亲和人间女子所生的孽障,为魔界所不容。母亲为了保护漓落,自缢后嫁祸给他,此后漓落落得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却也保住了魔尊宝座,却换来父亲至死不曾原谅。于是在被逼中,他辗转痛苦,他说若有来世只求平淡浮生。
漓落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太过厚重无望。只因箐蔓一时兴起的笑谈,却换来三界不得安宁。她说,漓落,若我是血肉之躯,便可给予你无尽的温暖,那该多好。于是漓落直闯地府,呵斥阎王还箐蔓肉身。可人世万物都有因果,却独落了箐蔓。箐蔓说,我本是孤魂,何须如此。然后是黯然离去。漓落气愤至极,便毁了地府,放出数万冤魂,扰得人间也成炼狱,于是天上地下哀鸿遍野。漓落却成了众矢之的。
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认识漓落已有七载,可箐蔓望着伫立坟前的他,踟躇着。箐蔓,我会倾其所有来保护你的,漓落说时眼里满含笑意。箐蔓低头不语,然后从背后紧紧抱住漓落。箐蔓,你……惊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胸口那把冰玄银匕所抹杀,疼痛之感袭及全身,却甚感冰寒。血在黑夜绽开出那妖冶的曼陀罗花。最后一刻,漓落看见箐蔓的泪朦胧成黑夜的序篇。
或许是缘灭,漓落这样死了,死时亦然纯净。
箐蔓从不曾告诉他,她也是人仙结合的孽障。她自然懂他。
箐蔓一袭鹅黄裹身,立于凌霄宝殿之上,她望着父王-那所谓的玉皇大帝。魔界已毁,望你履行诺言,还我母亲永世安宁。话落,箐蔓便退了,退出那所有的纷扰。
佛曾应允她若她愿行四百年的苦修,便可换得漓落一世凡人,一世平淡。于是在极静之地,她用无人能懂的寂寞与痛苦,以最干净的方式,来完成漓落的心愿。
漓落曾说,箐蔓我累了。
再后来四百年弹指间灰飞烟灭,佛问她可有所求,箐蔓仍不苟言笑,只求佛洗净她记忆中漓落死去的事实。
如若来世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后来的漓落转入凡尘,娶妻生子,其乐融融。
后来的箐蔓,在魔界的深处,抱着晨,无尽地等一个不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