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千阳 关于不可宽恕的时代,不可能的友谊以及不可毁灭的爱。 ------美国《出版商周刊》 出生于阿富汗的美国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新作《灿烂千阳》前些天刚刚拜读。大一刚开学不久我就从同寝室的舍友那里借到同样是卡勒德的作品《追风筝的人》。我无意于将同一位作者的这两本书作一个横向比较,只是在我饱含期望去读《追风筝的人》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收获得到与读《灿烂千阳》一样的持久的震撼。那平实舒缓的叙述背后到底掩藏着怎样的对生活本质的洞察和对人类情感细致入微的刻画?卡勒德的《灿烂千阳》以小见大,两个充满悲剧而又最终一个拥抱希望、另一个被命运无情抛弃的阿富汗女性,在阿富汗三十年战争的时代背景的裹挟下,显得格外悲情和动人。不仅仅如此,卡勒德胡赛尼试图用他那富含同情心的洗练的叙述,为我们还原阿富汗三十年最真实的历史画面。而对阿富汗暴力根源的历史、社会和宗教探究,就使得全书显得更为厚重。 首先,也是最引人关注的,就是玛利亚姆和莱拉这两个阿富汗女性身上所承载着的属于不同时代的悲惨回忆。 五岁那年,玛利亚姆第一次听到“哈拉苏”这个词。“哈拉苏”在在阿富汗语言里意味着“私生子”,意味着耻辱,下贱和永远的歧视、不被认可。而她还没能明白这个词意味着的是一种人们不想要的东西,这个标识就已经永远地烙在了她的身上。而在阿富汗,或者说阿拉伯世界里,女性地位的低下,其实更加预示着玛利亚姆悲惨的一生。在她十五岁那年,因为渴望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她不顾母亲的劝告,独自一个人跑到富有的爸爸家里。她的母亲娜娜很清楚有钱人是怎样的自私和只为自己的快感,她知道女儿独自一人前往扎里勒(玛利亚姆的亲生父亲)家里会遭受怎样的歧视和虐待。孩子一整晚没回来,也许她认为扎里勒可能已经把玛利亚姆安顿好了,为了孩子能够一直享受更好的生活,她选择了放弃;也许是预见到玛利亚姆以后悲惨的一生,她感到绝望。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娜娜在女儿没有回来的那个夜晚上吊自杀了。而其实在那个夜里,十五岁的玛利亚姆饿着肚子在亲生父亲的门口石阶前坐了一夜,扎里勒就在屋里,却没有开门。 孩子的世界也许我们永远没法理解。即便如此,玛利亚姆还是希望能够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和他的其他儿子、女儿一样围坐在父亲身旁吃饭,和父亲一起去他经营的电影院看动画片。那种天真和单纯永远都不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打破残酷的现实困境。很快,她被父亲嫁给了距离家乡六百多公里的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里的四十五岁的鞋匠拉希德。从此开始了被殴打、虐待、没有尊严的生活。阿拉伯文化里男权至上的因素只是玛利亚姆人生悲剧的一个动因。很多和她一样的阿富汗女性都能够在丈夫的殴打和虐待下忍辱负重地生活,但是当国家分裂,社会混乱,生活没有最基本的安全保障的时候,双重的压迫带来的恐怕就是致命的打击,只能苦苦挣扎在动荡年代的家庭暴力的阴影下。 就这样十八年后,喀布尔的鞋匠拉希德的邻居哈基姆和法丽芭在阿富汗内战中被炮弹击中房屋丧生。拉希德已经六十多岁,救出莱拉之后却想霸占莱拉。为了让莱拉对她的青梅竹马塔里克,也是莱拉的唯一活着的亲人死心,拉希德买通一个陌生人扮演送信者,告诉莱拉塔里克已经在战乱中重伤而亡。莱拉在绝望之余,为了让肚子里怀着的她和塔里克的女儿能够活下来,不得不忍辱偷生,嫁给了拉希德。 沙耶夫人和哈扎拉人战斗、哈扎拉人和马苏德人开火、古勒卜丁人和马苏的人是死敌,圣战组织的各个派别犯下了滔天的罪行:谋杀、抢劫、强奸、严刑拷打、处决、轰炸,彼此发射成千上万的火箭炮,难以计数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的交火中死于非命,阿富汗陷入全面的内战和混乱。莱拉曾有一次不成功的逃跑尝试,而后她和女儿、玛利亚姆一起被殴打。当时她们试图逃离圣战组织的战火,逃往巴基斯坦白令沙。 后来,塔利班上台。 拉希德的鞋匠店意外被烧,莱拉和塔里克的女儿阿兹莎不得不被送往孤儿院生活。虽然塔利班要求女性不得出门,但是莱拉还是每周宁愿受鞭打也要去看望女儿。后来某一天,她遇到了塔里克,这才发现是拉希德欺骗了自己。拉希德从儿子口中得知莱拉和塔里克碰面,动手殴打莱拉和玛利亚姆,最终,忍受了拉希德四十年的玛利亚姆为了让莱拉能够和塔里克离开,动手用铁锤砸死了拉希德。 于是莱拉和塔里克带着女儿阿兹莎和莱拉与拉希德生下的儿子一起离开阿富汗前往穆里开始宁静幸福的生活。后来本拉登策划了911袭击,布什对阿富汗宣战,更多的炮火倾泻在阿富汗土地上,又过了一年,国际维和部队开进了阿富汗,阿富汗选出了临时总统卡尔扎伊。莱拉和塔里克一起带着孩子回到了阿富汗。没有玛利亚姆的帮助,莱拉和塔里克无法离开阿富汗,而怀着对玛利亚姆的感情,莱拉来到了玛利亚姆的家乡赫拉特。后来看到玛利亚姆的父亲扎里勒留给玛利亚姆的信和一笔钱,看到了扎里勒临死前的忏悔,玛利亚姆人生的悲剧其实也就是源于扎里勒。 卡勒德胡赛尼并不是如我一般用单调的平实的句子来讲述这个故事。我只用了不到两千字就大体上概述了整本书的情节,但是当我们深入到那些细节,那些震撼人心抑或感人至深的画面时,短短的两千字显然不足以表现。就像美国《夏洛特观察家报》所说的那样:“这部作品成功地把读者带进了那个残酷、绝望、苦难和贫困的世界,同时又以希望、爱和救赎来抚平痛苦。”About.com评价说:“故事线索清晰,写作语言简练,隐喻精当,读者宛如走进故事主角的生命之中,感同身受。”胡赛尼对语言的表现能力有着非凡的鉴别力和控制能力,总是能以极准确的描述来反映现实,同时又能引发读者内心深层的感触。在这个以女性为主角的故事中,绝望与微弱的希望同时呈现。个体的苦难和国家、时代的动乱相结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力。 玛利亚姆和莱拉是两个不同类型的阿富汗女性。玛利亚姆是个“哈拉米”,从来没有受过认可。她本来甚至没有勇气反抗现实,因为和莱拉的互相支持和影响,才逐渐变得勇敢和坚强。玛利亚姆没有读过书,童年是和母亲孤孤单单地住在偏僻的小屋里。她对于自身命运的掌控能力认识能力和莱拉是不同的。莱拉是教师的女儿,从下在自由、宽松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而且正值苏联统治阿富汗时期,苏联全面废除了对女性的限制,倡导男女平等,极大地促进了阿富汗女性的解放。女子学校的设立使得女性接受教育成为可能,从而获得掌控自身命运的钥匙。莱拉知书达理,年轻漂亮,对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有清醒的认识,同时也饱受摧残。 可以说她们两个人都是在命运的坎坷中挣扎的阿富汗女性。那么她们凭借什么在苦难中度过沧桑? 美国著名书评报纸《出版商周报》说得好: “《灿烂千阳》是一部阿富汗30年历史的揪心记录,一部关于家庭、友谊、信念和因爱得救的极其动人的故事。胡赛尼让我们看到,女人对家庭的爱竟能够让她们投入不可思议的英雄般的自我救赎,而依凭对爱的回忆,就能让苦难中的女性读过沧桑。” “(这是)令人晕眩的伟大成就……关于不可宽恕的时代,不可能的友谊以及不可毁灭的爱。” 卡勒德胡赛尼的《灿烂千阳》中涵盖的话题之多,引发的思考之深,是我所看过的当代外国小说中不多的一部。从两个主角的亲身经历出发,辐射出一整个动荡年代下的阿富汗社会。教师、农民、警察、餐馆老板、孤儿院院长、卖车的商人,各行各业,拓展了全书的社会背景和内涵。 如果我们注定要面对惨淡的人生,究竟应当何去何从? 这是《灿烂千阳》提醒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当我作为一名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每天在窗明几净的教师里上课,有舒适温暖的寝室,有完备的大学设施和全套的教学设备,图书馆里有丰富的藏书和电子资源,食堂里有充足的饭菜,而在阿富汗,有像莱拉这样渴望读书和参与社会的女孩无法和我们一样充分地享有受教育的权利,更不用说玛利亚姆这样的私生子,毫无社会地位和生活保障,更不会有人顾及她内心对求知和书本的渴望。然而她们竟能够拿出更为决绝的勇气来面对生活,面对惨淡的人生。她们为了留住生活的希望和快乐而做出巨大的牺牲,忍受屈辱和恐惧,最终依靠爱和信念走出困境。 我想,在那个战乱横行的年代,阿富汗女性的生活肯定不仅仅是我的这几句话所描写的那样。我甚至没有说出她们遭受了哪些屈辱,她们被像畜生一样鞭笞,被拳打脚踢,被迫嫁给大自己几十岁的陌生男人,在她们的世界里,爱似乎永远只是像法苏拉赫毛拉在斋月结束时送给玛利亚姆的曲奇饼干那样短暂的香甜,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旷野上慢慢咀嚼。 卡勒德自己这样解释写作的缘起: “2003年,重返喀布尔。我看到穿着传统蒙面服饰的女性三三两两走在接头,后面尾随着她们衣着破烂的孩子,乞求着路人施舍零钱。那一刻,我很想知道,生命已将她们带往何处?她们会有怎样的梦想、希望与渴望?她们谈过恋爱吗?丈夫是怎样的人?在蔓延阿富汗三十年的战争岁月中,她们究竟失去了什么?在写作《灿烂千阳》之际,她们的声音、面容和坚毅的生存故事一直萦绕着我。” 明显地,卡勒德写作的初衷是为了表现阿富汗妇女她们的声音、面容和坚毅的生存故事。然而实际上这本书已经远远超过对个体命运悲剧的关注。这样一部关于家庭、友谊、信念和自我救赎的动人的故事,在阿富汗三十年战争岁月的背景下,除了个人和国家悲剧的充满震撼力的表现,更多地渗透到了对人性,对希望和绝望,对爱和救赎,对家庭和友谊,并最终构建了特殊年代里特殊文化下的社会历史风貌,一个时代的镜鉴,就是如此。 美国文化里更强调个人的定位,不论是在社会还是宗教信仰中。卡勒德作为一名出生在阿富汗的美国籍作家,他的两部作品(《追风筝的人》和《灿烂千阳》)都是从个体的视角通过展现个体悲剧命运来反映更为深刻的人性和社会历史现实。这也是他的小说在美国非常受欢迎的原因。 莱拉最喜爱的哈菲兹有一段诗句: “约瑟将会重返迦南,请别悲伤 栅屋将会回到玫瑰家园,请别悲伤 如果洪水即将来临,吞没所有的生命 诺亚方舟是你们在风暴中心的指引,请别悲伤” 无论如何,请别悲伤。 尽管生命充满苦痛和辛酸,但每一段悲痛的情节中都能让人见到希望的阳光。在这部以女性为主角的故事中,就像我前文说到的那样,绝望与微弱的希望同时呈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