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须由谁? ”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由天,天以何德?由地,地以何能?”
“心安何处?”
“于此,当竭力相护,不死不休。”
寥寥几句,张扬轻狂,说出,却是一世。
少年少女一脸天真烂漫地躺在草丛中,流萤翩飞,微风拂过,带着青草的香气和一股令人痴迷的药香味。 少年少女嘴角带笑,仰望夜空,入目是圆月高挂,星辰满空,还有点点流萤。
一幕,已然是永恒。
他们是银孜,流辰,木卯子。
银孜,流辰,木卯子,一世流萤。
一世的流萤。
时光匆匆,十年,足以改变很多,很多的人与事。
皎月高挂,清风徐徐。
迷歆峰上,两个相靠而坐的身影,一男一女,发丝随风飘扬交织,两人皆微抬头颅,仰望夜空,只是双眸失神。迷茫,无边无际的迷茫。
寂静,只余风声。
黑影悄然而至。
男子女子因着突然改变的空气波动,从迷茫中清醒了过来,把手置于放置兵刃的腰间,脸上带着肃杀,望向来者,做出防御的姿态。这是一种本能,多次从死亡边缘挣扎着活过来的本能,这种本能,已然深入骨髓。如此,究是幸与不幸?
望向来者,陌生的五官,轮廓却是莫名的熟悉。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独特的药香味。这是,每次身心俱疲时,无比思念着的味道。想至此,男子女子对视一眼,嘴角皆不自觉地上扬,方才紧握兵刃的手也放松了下来,滑至身旁。
终于,终于来了,该是10年了吧。
木卯子。
“还好吗?”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颤抖。
“很好。”分明是两个声音,一柔一刚,略带急迫。急迫,似是想掩饰什么。其实,恰恰是这急迫,反倒说明了一切,一切的一切。
江湖传道,流萤,月圆之时出,流萤出,则必有血光之灾。
的确,流萤,银孜和流辰,月圆之时必出。
一夜,说长则长,道短亦短。在一夜的哀泣中,便结束很多条无辜懦弱的生命。生命,何其渺小?
天微亮,流辰银孜带着染红的白衣,回到迷歆峰,身上已然遍布伤痕,心,亦是伤痕累累,疼了,很麻木的疼。
迷歆河的水,很清,泡在其中,伤便可好得很快,只是,心伤,又何如?
迷歆,真能迷心?
浸泡,漫长的浸泡,欲洗去那大片大片的血红,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只是,很难。
很难,有些东西,如影随形,也许在时光长河里会变淡,变模糊了,却是不会消失,一直的一直都存在着 。
换上干净的白衫,于迷歆峰上,相靠而坐,双眸失神。
十年。
周而复始。
而这一切,木卯子知晓。
十年了,迷心蛊何解?
终是寻到了。
十年了,数不清的昼夜,孤身一人于药谷之中翻阅古籍,修炼内力。
只是,未曾预料,耗尽十年光阴,所寻得的解蛊毒之法竟是如此,背叛,至信之人的背叛,因背叛而痛,痛到了一定程度,则蛊毒自解。
木卯子嘴角微扯,不再言语,苦涩在心里蔓延。
相视无语。
良久,银孜把目光转向夜空,皎月依旧,只是无星。双眸渐渐失神,喃喃道,“迷歆,迷心,真能迷心吗?”
流辰眉角微皱,似是想起什么,开口道,“木卯子,你走吧。”清冷的声音,不容拒绝的逐客令。
木卯子微愣,双眸紧盯着流辰,月光下,男子俊秀的脸透着坚定,只是紧握着的手不可抑制地微颤。
再看银孜,绝美的脸庞此时带着些许惨白,呆滞的双眸亦多了其他情绪,终是不舍。
明日,又是月圆之日了。
月圆之日,流萤必出,必有血光之灾。
木卯子走了,只留下一句,迷心蛊有解,一切的一切,终将结束。
结束,何以结束?
银孜流辰不解。
望着男子渐渐远去模糊的背影,略显萧瑟。
想必,这十年,他也是不好过的。
欲喊住他,告诉他,木卯子,留下来,我们很想你。
只是,不行。
就像十年前的那场分离,只能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不留痕迹。
因为,道路不同。
道路不同,十年前的那场流萤之光,一觉醒来,已然身中迷心蛊,而木卯子,则是因百毒不侵的体质自行化去蛊毒。
那夜,恰逢圆月,渐渐迷失了本心,不顾木卯子的大声呼唤,重伤了他。
日升月落之时,慢慢恢复了神智,入目,便是满身鲜血,气息微薄的木卯子。冷,彻骨的寒冷。
选择分离,只是因为,不愿伤害。
圆月悬挂,究是合或是离?
流萤,已出。
银孜流辰双目空洞地移动着,麻木地杀人,耳边是哀泣惨叫之声,只是银孜流辰听不到,或是听到了,只是无法停止,无法停止这场血戮。
杀,杀,杀,整个世界是大片的妖艳的红。
终是被抓了。
银孜流辰,世间少有敌手,只是当大批高手轮番上阵时,终是不敌了。
大批高手何来?
不愿去想。
视线越发模糊,模糊,倒下。
炎日当空,被悬绑在空中,四周是那些自翊正道君子的人,密集重重包围。那些人看向银孜流辰,那如同在血水中浸泡过的身体,那惨白不失神采的绝美样貌之时,有惊艳,有贪婪,有嫉妒,有仇恨。
一盆污水泼去,恶臭冰冷扑面而来,银孜双眸微颤,难受地睁开眼睛,无心去顾及现在的处境,转过头,看着无知觉的流辰,发出艰涩的声音,“流辰,醒醒。”
没有动静,怎么了,恐惧从心里慢慢涌现出来。
银孜轻咬双唇,两眼空洞地望着灼热的太阳,泪顺着脸庞滑落。
似是有某种感应,黑暗中的流辰只觉心抽痛了,有个声音响起,流辰,醒醒。
那是,银孜。
双眸猛地睁开,强光刺目,强光下,是银孜的满脸伤痛。动了动干裂开的嘴唇,“银孜,我在,绝不会丢下你一人。”
银孜回过神来,看着流辰,笑了,脸上尚且带着未干的泪痕。
正中央的盟主,衣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站起身,缓步走向银孜流辰。
银孜流辰看着来人,双眸骤然睁大,尽管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不信。
周围是呼声骂声,“杀了他们。”“还我友人命来。”“杀人恶魔。”“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脸可以改变,衣服可以改变,那股特殊的药香味却是藏不住的。
木卯子。
一步一步,走了仿若一个世纪。
走至银孜面前,垂眸掩盖眸中的汹涌,拔起腰间的剑,刺入银孜的身体。
很痛,银孜看着他,凄然一笑。
突然想起,那天皎月高挂,男子临走之时曾说,迷心蛊有解。
原来,这就是解迷心蛊的办法吗?背叛,死亡。
“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手抚摸着银孜的脸,没有谁看到,他的手微微颤抖地把一颗丹药喂进银孜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银孜原本因痛苦绝望而紧皱的眉角轻轻地舒展开。
流辰双眸猛睁,浑身轻颤,看着木卯子把剑刺入银孜身上,然后再看着剑刺进自己的身体,很痛,撕心裂肺地痛。
木卯子,可知道,看到你把剑刺入银孜的身体里时,我告诉自己,仅是梦罢了,醒来了便好了,只是当你把剑再刺入我身体里时,才发现,原来,不是梦,会痛。
视野渐渐模糊,光景变换,在十年前的流萤之光中,曾问,“心安何处?”少年笑道,“于此,当竭力相护,不死不休。”
只是,如今,男子带着属于少年的熟悉的药香味,把剑刺进了当竭力相护的人身上。
很痛,深入骨髓的痛。
木卯子看着流辰圆睁的眼眸慢慢闭上,了无血色的手轻轻抚摸着流辰的脸,将丹药放进他的口中,喃喃道,很快就好了。
很快就好了,一切的一切。
人散,只道,流萤已死,木卯子为民除害。
流萤之说不再,神医木卯子,曾经的武林盟主亦消失在世人眼前。
是夜,迷歆峰上,木卯子将背上的流辰和怀中的银孜轻轻放置于草地上,手指飞快地在银孜流辰身上轻点。那原本气息微弱的两人眉角紧皱,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木卯子唇角微扬,随之与流辰银孜掌心相对,内力传送,轻烟袅袅。
在袅袅轻烟中,木卯子青丝渐白。
日升,流辰银孜已是脸色如常,木卯子知晓,迷心蛊已解,流辰银孜双眸再次睁开,必是亮若星辰。
而木卯子一头青丝已然全白。
缓缓收掌,起身离开。
圆月高悬,繁星点点。
迷歆峰上,男子女子相靠而坐,望着夜空,双眸亮若星辰。
“流辰,木卯子呢?”
“银孜,他和我们在同一片夜空下,那里,依旧繁星点点,像极了十年之前的那场流萤之光。”
木卯子,安好。
无忧涯下,流萤飞飞,木卯子置身于草丛中,一袭红衣翩飞,银白发丝飞扬,抬头仰望夜空,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银孜流辰,安好。
流萤,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