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你说你要离开,我立刻死皮赖脸地给你留言:你就别说什么要走一类的话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放不下,等你回来,什么时候也给我写一篇文,怎么黑我都没关系,昆哥还会是你的好兄弟。 当时的玩笑话你竟然当真了,某日登Q,跳出来一条消息:“姐,你的文写完了,表扬我有木有?”我毫不客气地回过去一句:“你个笨蛋,我让你高考完再写!”我发过去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我最恐惧的事情就是惹别人生气,但是你没有生气。真把我当姐了呢,我心想。
你把你写的第一段用截图发给我,我读了两句就忍不住笑喷了,笑完了却有一种几乎要落泪的冲动。“看见你在我文后的评论啊,昆哥,昆哥。看着顿时就有想把你打一顿的冲动啊。明明是个妹子,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装成一个女汉子?才不喜欢这样勉强自己的你,看着你这样自己虐自己就十分的不爽。”“所以你才不是我的昆哥,你是我的淙姐。没错从现在看是你就是我的姐了,以后我就叫你姐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许再改了。你说好么?”记得八年前被迫改名字,那时的我是多么痛恨我现在的名字,觉得它过于男性化,这几年反而开始喜欢自己的名字了,觉得为了对得起它,我应该努力成为一个女汉子。可惜我装了这么多年,明明装得不像,自己却感觉不到,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我装女汉子也是被迫无奈的,想想我一个女孩子告别了故乡一个人到千里之外求学,不逼自己强大起来怎么行。而且我们学校男女比例一比四(更有甚者说是一比七我觉得不太可信),我们班男女比例勉强达到一比二,可是经过班里女生的精确分析,我们班的男生基本都是0.2~0.3个男生,于是,很多妹子就被活生生逼成了女汉子,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就算这一秒穿着连衣裙高跟鞋又怎样,下一秒披上白大褂又可以去跟化学试剂或者白鼠奋战了。然而,我好几次无意中卖萌被你捉住,窘得都想钻地缝了,我的光辉形象啊……其实我本来就几乎没什么形象了……我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经让我自己都无语了,前几日在实验室不慎把一只大白鼠放跑,和两个老师一起,拿着拖把上演了奇葩捉鼠大戏,最后也不知捉住没有(我把残局交给老师收拾了)。本来想把这事写成一篇《捕鼠记》,直接缀在给你的这篇文后面,怕你又要找我单挑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在你那篇《希望我是远方离你最近的那个人》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时间就是这样的贱,它让少年成长,然后去远方”。事实确实如此,我以为自己到了远方就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没想到刚开始时竟是内心完全被抽空的感觉,无论是在乎我的人还是我在乎的人都在离我很遥远的地方,在我看不见的远方,关了手机,关了电脑,没有谁能联系得到谁。难过的时候,我还是会对着小荷那片熟悉的绿色发呆,这是从初中就早已养成的习惯,至今仍未改变。
如果六年前,我没有误打误撞进入小荷;如果两年前,我没有在聊天室跟你打招呼,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认识吧。清晰地记得那是我高考之后刚买了电脑的那天,试着连上网就进了小荷的聊天室——那时已经很久不去小荷的聊天室了。我以为只是跟你聊两句打发一下时间,没想到你真的跑我作文本里找虐去了。你不觉得我写文字是无病呻吟,是制造文字垃圾。看我的文字,留下评论,给我一些肯定,当时已经很让我感动了。我几年前说过,我以为我的文字会在小荷的某一个小角落里烂掉。
在你刚开始叫我姐的时候我还是非常不适应的,我也对你说过,因为一些伤感的往事,我甚至都不想让我的生命里有“弟弟”这种麻烦的生物存在了。你说,但愿我是个例外吧。因此我破例让你成为了我的第四个弟弟,也是唯一的通过网络认识的弟弟。慢慢和你熟悉之后,我跟你聊天的时候都不能阻止自己自称“姐”了。(这一点真可怕。)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不过比你大一岁多一点,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姐呢?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很多朋友一个一个地离我而去,有的失散了,有的疏远了,有的则是莫名其妙地变得让我不认识了。是我的性格造成的吗?又似乎不是。难道我身上有什么魔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多认识一个人也让我感到害怕。我尝试过只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但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日子是寸步难行的。在和你熟悉起来的时候,我仍然犹豫不决,仿佛已经预知到我们有一天会不再联系,好像从来没有在彼此的生活中出现过。是我杞人忧天吗?“姐,你真是我姐。我会记你一辈子的。”这是你说的话,而我却不敢相信,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有些惧怕现实的力量。想想我们,如果不上Q,不上小荷,谁还找得到谁呢?
文字是我们的共同语言。我相信你也跟我一样,把文字视为融化在血液里的信仰,并不夸张。我小时候的文字是为了炫耀,六年级时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童话,博得了大人的欢心,虽然稿费被他们私藏了报纸也弄丢了,但那一次仍是我的骄傲。上初中后我有了自己的心事,文字成了我释放自己的工具,尤其是十四岁那年小说看多了,我开始坚信文字将是我唯一的救赎,直到今天它演变成了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在文字之路上的尝试,既艰难,又有趣。我写过一个女孩自杀的故事,把她跳楼后的场面描写得惨不忍睹;我写过科幻,不是内容各种玛丽苏就是情节没法自圆其说。现在翻翻那些年的文字,自己都能笑出来。正如你所说:“原来姐也年轻过啊。”高一时我在小本子上写下很多零碎的片段,大多是自己的灵光一闪,然后把它们与自己身边的人分享,看她们晚自习或课间偷偷看时竟然拿出纸巾擦眼睛,惊诧之余是满满的成就感。
你对我文字的评价是心如止水,现在你大概也了解了,我绝对不是什么心如止水的人,所有平静的外表都是假象,也许只是习惯了那样去写,总之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形成了那种风格。其实我挺羡慕你文中用词丰富、感情充沛,我总感觉自己笔下的人物都没什么表情,只是干巴巴地做一件事,再做一件事,说一句话,再说一句话。所以么,相互学习是很有必要的。
我今年正式奔二了,想到快要加入奔三的队伍就十分忧伤。你也十九岁了,也马上就该迎接新生活了。好吧,在你高考前这几个月里,姐一次又一次地坚定了你不学医的决心,那么如果你选择了其他专业觉得坑了肯定不会怨姐了吧?姐才不像你说的学医学得不正常了呢,除了那次给你写评论是存心找抽,对你文中一些略夸张略煽情而我又写不出来的句子看不顺眼,就从医学角度挑刺了。这么多年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放不下文字了。我真的是个矛盾统一体,觉得什么都放不下就该把什么都做好,即使很难那又如何。我还是常常陷入疯想的状态,然后希望自己不该那么敏感。很羡慕你有时能没心没肺,你不是说过你外号“阳光小王子”吗?虽然我觉得你的没心没肺也有一部分伪装的成分,但是哪怕是伪装,也可以温暖自己,温暖别人。
近日咱俩一直在论坛打架,还是每人两个号混合着刷,“姐你是找我单挑吗”“我拿我做实验的恶心图片虐你如何”“姐不带这样的”“每天你都要找我开战吗,我怎么认了这么个倒霉弟弟”。这也算有童心的表现吧。说实话我真不知自己还能在小荷赖几年。你说你是贱人,其实姐甚至比你还“贱”,在小荷N次嚷嚷着要离开,发告别文发留言改签名什么的都干过,最后当初劝姐留下来的那些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姐还好端端地赖在这里,活蹦乱跳地到处折腾。我像你一样舍不得离开。毕竟小荷见证了我的中考、高考,还有很多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事情,感觉抛下小荷我的青春记忆都不完整了。总之,只要咱俩还在这里折腾着,就不该有人下结论说小荷上的老人都走干净了。
我会记得我在遥远的四川有个弟弟,又高又大又帅。你也要记得你在遥远的山东有个姐姐(虽然这几年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上海),又高又瘦又萌。即使有一天我们真的要渐行渐远,那也要留一部分开心的记忆在心里。姐会不辜负你的期望让自己尽力快乐起来,希望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