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上九天·宇落（下）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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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御花园遇见了秦渺望，这个我爱了许久的男子，然而如今我已经没有资格去面对他，我不过是一个亡族的罪人，苟活在皇宫的樊笼。 　

　

　

　

　

　

“他对你不好？”他看着我白皙脖颈上的红色吻痕，脸色苍白，语气里蕴含着压抑与怒气。 　

　

　

　

我看着一洗如白的天空，苦涩地笑着。 　

　

　

　

“宇落，我会为你报仇。”他拥我入怀，将下巴埋在我的肩膀，一字一句，说得决绝。清冷的香味让我彷徨。 　

　

　

　

“等我。”他说。 　

　

　

　

“秦渺望，找个真心爱你的女子，比我好一千倍，和她共度余生，不要让她伤心，忘了我。”我欠他的太多，他本是那样优秀的人，却被我连累地这般憔悴。 　

　

　

　

（十七） 　

　

　

　

我开始学会了算计，收买人心。然而如今我不过是一个亡族的罪人，我什么也没有，想要往上爬，只能牢牢依靠顾云凰这棵大树。 　

　

　

　

顾云凰二十五岁的生辰上。我化着云歌最常化的那套容妆，描我眉黛如远山，将朱砂点我眉下，我穿上水绿色的罗纱裙摆，在金碧辉煌的大殿，跳上一曲雁上九天。 　

　

　

　

我没有算错，顾云凰对云歌爱意很深，当我将最后一个反弹琵琶的动作表现得淋漓尽致时，我收获他眼里的迷茫与痴恋。 　

　

　

　

而我却心底苦涩至极，曾经最天真美丽的十七岁，真的离我一去不复返，如今我这具二十岁的躯体，妖艳美丽，宛若盛开灿烂的玫瑰，满满装着仇恨。 　

　

　

　

我位及贵妃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不能再利用云歌来博得顾云凰的封赏，他对云歌爱得这样深，就如同我爱秦渺望一样，我终究不是云歌，他终有一日厌弃我。 　

　

　

　

我利用我的身份成功收买了青炉殿的道士，那一夜我和顾云凰缠绵悱恻之时，我将道士给的药丸成功地让顾云凰服下。这枚药丸本无毒，但是配上我房中的香料，就可以在体内形成一股慢毒，一日一日掏空人的精神，直至有一天心肺衰竭而死。 　

　

　

　

顾云凰缠绵病榻的那一天，艳阳高照，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盛。又是一年桃花开，不知长安城的桃花，还似我十七岁那年，那样美艳动人么，如今我二十二岁了，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 　

　

　

　

当我成功接掌凤印，为东宫之首时。我前往重华殿看望顾云凰，他在病得昏迷的时候，喊得一直是云歌的名字，我不禁嘲讽，云歌当年离他而去，真是伤他至深，听太医所言，顾云凰每天只能醒四个时辰，群臣递上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朝中各个势力蠢蠢欲动，顾云凰膝下仅有三子，却都年幼尚小。 　

　

　

　

我想，云歌和顾云凰欠我的，我欠秦渺望家族的，都要十倍奉还。以我在朝中的势力，成功地让秦渺望位及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看着我，却一脸苍白与茫然。 　

　

　

　

（十八） 　

　

　

　

秦渺望他联合大臣铲除了当年那些弹劾宇家的那些官员之后，我只觉得心很累。我不过是一介女流，能搅动京城风风雨雨，我应该知足了吧。我仇恨再深，这毕竟是顾家的江山，顾家自开朝以来待宇家待遇极高，宇家亡在顾元凰手中，不干顾家先祖。 　

　

　

　

我在二十三岁的那个夜晚步入重华殿。 　

　

　

　

顾云凰如今病得瘦了一大圈，面色苍白，却依旧姿容俊美。我进去的时候，正逢他醒过来。 　

　

　

　

“你如今是来看朕的笑话吧。”他的语气沉重，眼里藏着悲伤与愤怒。 　

　

　

　

“皇上敬我一分，我还皇上十分。皇上伤我一角，我还皇上十倍。”我一字一句，十分决绝。 　

　

　

　

“如今宫内的所有人都被你收买，朝中官员在你手下焕然一新，你这女皇当的，可真是逍遥自在。”他苦笑。 　

　

　

　

“皇上知道云歌为什么走么？”我抚着他的面庞，故作妩媚地问他。 　

　

　

　

“因为她恨朕，恨朕负了她。”他别过来脸。 　

　

　

　

“不，因为她爱你，而你让她伤情如此。”我带着笑意，“云歌怀第一胎的时候，被你亲自下药使她小产，云歌的第二胎，她小心翼翼地怀到第十个月，却险些难产而死。孩子却三岁夭折。皇上，你就是听信那些大臣所言，坚信云歌是叛臣的棋子，你让她举家颠沛流离，她自然想恨你入骨，可天下间，她是最爱你的女子。”我说完这一切，只觉得心底一阵乏累。 　

　

　

　

顾云凰重重地咳了一声，明黄色的云被染上墨红色的液体。时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亲手伤了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人。 　

　

　

　

（十九） 　

　

　

　

我从未想过秦渺望会在我二十六岁那一年逼宫。他带着八十万大军，十万大兵围城，五十万在城外待命，二十万随他浩浩荡荡进入皇宫。 　

　

　

　

他还是月白色战袍和铠甲，那张让我迷恋的脸庞好像还是我十六岁见他的模样，我如今二十六岁了，我爱了他十年。 　

　

　

　

皇宫的桃花开得烂漫，我仿佛瞧见我十七岁在观景台的模样，水绿色的衣服，天真烂漫的脸庞，而不是如今这章虽然妖艳美丽，却充满心计，让我唾弃的脸庞。我想奔向他，就像他那时征战归来，我等了他太久太久，十年了，我觉得自己开始老去，连雁上九天都不能跳出当年的美艳动人。 　

　

　

　

然而我没注意到，站在楼台上的一个身影，向我发射出一枚利箭，贯穿我的心。 　

　

　

　

我转过身，看见楼台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顾云凰病态的脸笑得开心：“妖后，不能让你得逞，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身子猛烈颤抖，口吐一大滩黑血，他却面色不改，依旧笑得灿烂：“黄泉路上，朕会等你。” 　

　

　

　

“宇落——”我听见秦渺望的声音，带着惊慌失措，下一刻我便倒在他的怀中。 　

　

　

　

我原本痴痴地想着，看着秦渺望穿上明黄色的衣袍，看着他坐在那万人敬仰的皇位上，那该是多么令人迷恋。然而我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权利，为了我，他把他的一生牢牢锁在权利上，当我看着他位及丞相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天他会踏破皇宫的大门。 　

　

　

　

我欠他太多。我虽然自私地想让他一直爱着我，却不知，我们的爱情早已牵连这一切本不该牵连的东西，家族，名利。让人负担沉重，活得好累。 　

　

　

　

他问我来生会不会等他，我纵然心里万分想着说我会，但是怎能让他再遇到我呢，这一生他本该活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是我让他走到那高处不胜寒的地步。 　

　

　

　

我是他一生的劫难。 　

　

　

　

　

　

天地静了，不知哪里飘来的桃花瓣，洋洋洒洒在这周围，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雪。 　

　

　

　

我气息不稳地在他耳边倾吐：“渺望，我爱你。” 　

　

　

　

我用尽这一生去爱他，也累了。 　

　

　

　

End 　

　

　

　

　

　

秦渺望，下一世不要再遇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