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时间尚早,贾嘉倒不急着回去,我从水果袋中拿出一根香蕉,递给贾嘉,“放心,会慢慢好起来的。医生刚刚不是说了嘛。”
贾嘉耷拉着眼皮,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妹为什么这么可怜……生孩子那么受苦,现在手术后也那么受苦。”
“别瞎想……菩萨保佑。”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宗教上。
贾嘉没有回应我,她专心地听起了贾真的喃喃,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命太苦……当时嫁人没长眼……嫁给现在的死人阿陈……连套房子都不买……还有和两个老不死住在一起……受老不死的气……”
“房子不愁没有的,阿陈不是不买,只是要慎重一点。”
“……试管婴儿的寿命都不长……两个小孩现在还小……该怎么办呢……将来男男和囡囡都不知道找什么工作好……”
“你别听那些风言风语的,小蓿和小湖都很健康。儿女以后的事情已经不关我们的事情了,你还愁他们找不到工作啊?”
“……你们都不相信我……都觉得我有问题……一个朋友都没有……”
“哪有什么问题!你就是病还没有好。不要想东想西,最后一定会慢慢好的。”
“……嫁人婆婆一定要看好……为他们家生了两个孩子……对我还这样……良心被狗吃了都没有像他们这样……”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贾嘉有点招架不住了,可是贾真却根本停不下来一样,不停地念着。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投胎到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家就注定命苦……嫁人了婆家不重视我娘家也不理我……”
“……”
“……我好怕啊……好怕啊……”
贾真那哀怨低低的抱怨一声一声传入耳朵,我突然觉得这简直是我活了一辈子见过最苦情的人。我下意识地看着贾嘉,贾嘉的表情却非常古怪。
“阿嘉啊,阿真这样有点像没神……会不会不是麻醉的问题啊?”我凑近贾嘉。
“你是说……试试迷信吗?”贾嘉若有所思。
我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带着不确定的语气:“我也是提建议。只是阿真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我照顾过这么多病人,没有一个是阿真这样的……”
贾嘉一怔,端详着贾真的状态,看着贾真半清醒半呢喃的状态,叹了一口气,打开包拿出电话就去了小阳台,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剩下我面对着贾真惆怅,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我也坐不住了,想着热水瓶的水可能也不够了,我拿起烧水壶去浴室灌水来烧,却不想听到了贾嘉的通话内容。
“……做做迷信试试……嗯……她现在神智都变得有点不灵清了……灵谷山那里很灵啊……”
虽然我很好奇,但是这个毕竟是雇主的个人隐私,处理不好说不准就会给我这张老脸抹黑,也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贾嘉打完电话回来了,我也烧完了水,两个人四目相对,有点哑眼。我在心里已经暗暗叫苦,看来年龄大了真的不再适合出去做事了,做完这个工作我就真的该退休了,反正我的儿女都早就成家了,做人就要知足啊。就这样,一个沉默不语看手机,一个无话可说苦着脸,一个不断在叨叨苦水,三个人心思各异,而打破这份沉寂的,还是贾真的丈夫小陈。
“姐,吴姐,你们还没有回去啊?”清朗的声音。
“噢……等你来啊!”贾嘉站起来,扯出了一个笑容。
“小陈你来了啊……”我也站起来。
“哎我今天厂里有点事情来晚了。你们辛苦了辛苦了……好了你们回去吧,我来陪着阿真就可以了。”小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语气爽朗大方。
“哎好的我就回去了。”贾嘉匆匆整理自己的东西,又把小陈拉到一个地方轻声叮嘱了一下,小陈的脸上有点无措,又有点迷惘,回来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头连声应着“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我早已经呆不下去,哄着贾真躺下来,就想要走,只是碍于雇主的面子,如今看贾嘉要走了,我也陪着笑告别。
06.
隔日。
精神科医生过来给贾真看了一下,依然检查不出什么大问题,和昨天的医生一样推说可能是麻醉针的作用,过几天就会自己复原,又嘱咐我们说平时贾真如果不停在自言自语的话,不要搭腔,不然贾真可能会越说越兴奋。我们连声应下。
贾真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她整个人的神经仿佛都绷紧了一般,十分敏感。经过了昨天的拔针事件,我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在贾真输液的时候我一直观察贾真的状态,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十分紧张,所幸,一切顺利。
因为还没有排气,贾真目前依然只能喝水,我给贾真倒了水,一会儿又有护士过来给贾真上药,我看着正乖乖让护士上药的她,想着把几块脏污的抹布给洗一洗,就和贾真说了一声,拿着抹布去清洗了,却不想,这一走,又是一场大风波的酝酿。
洗好抹布,心情大好,觉得这份工作终于没有昨天那么艰难,很愉快地回到病房的我,看到贾真空空如也的床铺,整个人都傻了。我问了一圈病友,他们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又问了护士站的护士,描述了一下贾真的模样,有人说看到贾真往楼下走了,我的心整个都被揪在一起,还不敢打电话给贾真的家人,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抓到局子里拷问。
请护士站的护士一起帮忙寻找,联络各个楼层的护士站,终于,有人说在五楼的电梯旁边看到了贾真。我急急忙忙跑到五楼,生怕电梯慢了一秒,贾真就真的不见了。菩萨保佑,我最终还是在五楼的一个病房里找到了贾真。
那个病房里的病人都被贾真吓呆了,根据他们的描述,贾真突然闯进了他们的病房,安安静静,却好像在和人对话一样时不时冒出一句话,什么“……我来了……”“……你在哪里……”“……我来看看你……”……把病房里需要静养的病人全部都吓得不轻。
我只能一个个地去道歉,又请了护士帮忙,这才千辛万苦地把贾真哄回去,让她躺在床上,大概是心力交瘁,贾真一下子就睡着了。
下午贾真的妈妈来了,没有了之前担心的模样,她只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我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和她讲了一次,又道歉,她没有说话,就是看着贾真叹气。
贾真醒来的时候眼神清明,就是看起来还是很累,我像昨天那样给她擦了身体,贾母在一边试探地问她知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贾真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贾真母亲对视了一眼,保持了缄默,一个下午倒也相安无事。
傍晚时分贾母看贾真一切正常便有点坐立不安起来,她偶尔问一句贾真“感觉如何?”、“有没有舒服一点”,当贾真一一回答“感觉还好”、“没有不舒服”的时候她不自在地笑了笑。时钟渐渐指向六的位置,贾母终于坐不住了,她起身,然后把我拉到一边,说贾真看起来一切正常,而自己必须回家做饭了,我有点怔住了,只能说“那贾大嫂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阿真”。贾母听到这话如释重负一般,拿起随身的袋子,和贾真说了一下就走了,完全没等贾真的回话。我有点惊讶于贾真母亲的果断,而贾真如同习惯了一样波澜不惊,我摇了摇头,看着贾真的眼神中也带了一点怜悯。看来贾真的心烦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晚上八点,贾真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来越兴奋,她的嘴巴里又开始在快速地蠕动说这一些话,有抱怨,有痛苦,有心酸……我听从医生的指示不敢接话,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越来越激动的肢体言语。
晚上九点,我接到了小陈的电话,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又坦陈,对我很诚恳地道歉说他今天有急事来不了,拜托我今晚陪着贾真。我扫了一眼贾真的状况,一口应下。我佛慈悲,即使是陌生人,看到一个刚刚动完手术的病人情况这么不稳定也会留下照顾,更何况我本来就是贾真的看护。
时间不早,我打断了贾真一个人的天马行空,她的目光没有灵气,但是却是极力盯着我将注意力汇聚到我身上,我告诉她:“阿真,小陈说他今天晚上有事情,来不了了,让你好好休息。”
“噢……”她的眼神更加黯淡了几分,别开脸,竟微微笑开了:“……孽生……孽生啊……都不来了吗……呵呵……”
我有点毛毛的,尤其是听到“孽生”。贾真的心中有个孽,别人帮不了她,只有自己搞定。终究不禁感慨起年龄见长,对岁月的一切都有了恐惧之心,看来真的是干不长久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把贾真安顿好,看着她闭上眼睛,我才开始打开折叠简易小床,躺在上面。
07.
半夜。
我被一阵闷雷惊醒,夏季多雨,但偶尔没有雨的时候也会轰隆几下,年纪大了,总是不可避免被这些吵醒。迷糊之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还是暗沉沉的。
起身想要上个厕所,再回来继续睡,却在摸着贾真床铺的时候狠狠惊了一下。
床铺是冰凉的。
我彻底急坏了,都不知道贾真已经出去多长时间了,跑到护士台那里告诉护士情况,护士也急了,通知监控中心调监控,一系列程序下来,我已经头昏脑涨,靠着医院的墙差点倒下去,护士倒了一杯热水给我让我压压惊,没一会儿有消息传来说看见贾真走到医院门诊大厅那里,我赶紧去等电梯,电梯等待的时间是那样漫长,大概前一个坐电梯的人去24楼,而我在十三楼,焦急地等着电梯下来,进电梯去一楼。
下了电梯,又匆匆赶往门诊大厅那里,没有什么人,整个环境显得十分的寂寥清淡,我在外面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贾真,正想着贾真是不是已经离开的时候发现了她。
她正向医院门口走去。
我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顾不得这是半夜的医院,我大声叫她的名字“——贾真——”
她仿佛一无所觉。
我挪着因上了年纪显得臃肿的身体吭哧吭哧快走过去,气都还来不及顺过来,映入眼帘的确实她那痛苦的表情。
我听见了她的絮语。
“……作孽……作孽……”“……我来找你了……”
我还在调理着气息,半夜的惊吓和一下激烈的快走让我有点吃不消,耳内的轰鸣一阵一阵,眼前都有点发黑,正在努力抬头之际,却被一阵刺眼的灯光深深扎了回来,紧接着是肉体与钢铁碰撞的闷响,我目光一紧,脑海中掠过的,是贾真诡谲的笑脸和她最后做的口型。
——你来吗?
08.
“妈!妈!——”我被儿子的声音唤醒,眼神所触及到的,是柔和的阳光和儿子担忧的眼神。
见我醒来,儿子松了口气,不由得责备起我:“您又不盖被子睡在院子里,和您说过多少次,这样会感冒的……”
我笑了笑,原来刚刚的一切又是梦一场而已。四年前,我被人推荐去医院里做贾真的护工,后来贾真在一天夜里跑出医院车祸身亡,幸而贾真的丈夫小陈开明并没有抓我进局子,,但是,报酬什么的,也没有了。或者应该说小陈是心虚,那天晚上小陈说有事不能来陪贾真,其实是去找女人快活去了。只是可怜贾真去世后留下的两个小孩,依稀记得叫小蓿和小湖。自从贾真的事情过后,我也甩手不干了。而贾真也从此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孽”。
最近经常梦见贾真,又伴着身体日渐虚弱发困,冥冥中我感知到了什么,却又不想多说。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阳光非常温暖舒服,儿子的陪伴在身边也很温暖,我又有点恍惚了,只是这次我好像看到了贾真……
——你来吗?
——好啊。
写在最后:这篇文章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写好了 只是一直在犹豫 一直很谨慎 很久没有写小说 也知道自己有太多的不足 但是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我没有办法保证会改得比现在更加优秀 这是14年的 孽生。明天就作为大二学生开学 算是我大一暑假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期待有一天 会用更加优秀的文笔将这个故事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