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夜未烊

相思夜未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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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回你的乐章。斯人已去，寒夜微凉，彼方的你，莫失莫忘。 　
佝偻的背影，坚定的脚步，多年时光的冲洗，仍未使你在我记忆中消散。窗外梨花清幽，却不知，有人也会因此感伤。于是，关于你的点点滴滴泄洪般涌现，在笔端流淌。 　
记忆中的你，不苟言笑，沉默时，异常严肃。昆曲却是你的“开心果”。每每有昆曲班子到村里，你都兴奋异常。那些昆曲碟片，都被你整齐摆放。你坐在椅子上，异常惬意地哼唱最爱的《桃花扇》，阳光洒在你脸上，明晃晃的，温暖如春。你说，我们都应像李香君，勿要失了民族气节。那时的小人儿，岂懂何为民族气节，不过是因着你的威严。可到如今，我独自聆听着那细软的唱腔，才明白你对我的期望。 　
水袖挽，再唱出秋水望断，负朱颜，心字成缺。 　
曾经的小白狗丁当，性格泼辣，好动，于是我们不在时，它便成了你最贴心的小宝贝。我却爱欺负狗。每次到你家，我总会兴高采烈地扑向它，又抓尾巴又揪耳朵，弄得它都怕了我。你只微微扬起嘴角，看着我俩玩闹。 　
你爱极了丁当。冬天要烧暖炕，我总是躺入暖和的被窝进入梦乡，它只能趴在地上打冷战。你心疼它，把我穿小的棉袄改成小窝，半夜总会起床抱它到床边取暖。 　
它大概是你养的最久的一条狗，有三四年的时间吧，当时我正在上学前班，每天早上你都会牵着它，保镖似的送我上学。我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最后是你提着我的书包慢慢踱步。这个场景也一直出现在我梦中，恍恍惚惚的美丽。 　
可是，它在一天清晨，就那样安然离开了，悄无声息。你怕大家难过，悄悄掩它入土。从此，你不再养狗，你怕分离时的难过。 　
情到浓时起致辞，可能长作玉交枝。除非死后当分散，不遣生前有别离。 　
虽然表哥中学休学让你倍感失望，但自你离开，他便去了遥远的西藏——你一生向往的地方。不要太挂念他，若为忧思作憔悴，哪能无损旧腰围？那里有摇着转经筒的老人，有枕花而眠的少女，还有你一直喜欢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表哥做了一名战士，守在那里，为祖国站岗。这下你放心了吧，他出息了！ 　
直至你得了胃癌，一切都变了。自理愁肠磨病骨，顾卿憔悴欲飞尘。可你仍像过去那般关心我。你可知，当我看见你银白的头发落满了霜，挺拔的脊背慢慢塌陷，步履也开始蹒跚，我有多心痛。以前你凶我，我就离你远远的，甚至长达一个月的冷漠。明知宝物得来难，在手何曾作宝看？直至一朝遗失后，每思奇痛彻心肝。你，还是去了，在天光正好的日子，离开了我。仓央固然失去爱人，可我失去的，只有依稀一梦中，再也不可能与君重逢。 　
两小时前，我拒绝去看你，因为我一直以为死亡离我很远，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但你却顷刻间让我明白了它的决绝。最后见你是在灵堂，你一身寿衣，脸色蜡黄。我不可置信，那是你吗？是你吗？但是，我没有哭，因为那封遗书。你说，“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相思去又来；命里与君终有缘，暂时判袂莫怼怨。”是的，“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天命不负卿”？一切只是妄想，可是“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不过，我依旧相信，“与君再世重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这是我愿，亦是你的不舍。 　
若可以回到那时候，我不会再放手，一定会做你的好孙女，多抱抱你，多亲亲你，和你一起读仓央嘉措，一起听昆曲。你此一生，若只一瞬，纵然今世只共我一瞬，于我，亦是一生。 　
爷爷，君，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