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洋诏安县第一中学高一（2）班 快乐指数 <真实故事><忽而半夏> | ||
初三。 盛夏烦躁的心情伴随暑气沉沉地抑郁在心底，剩下一个月就要到来的中考，只是却是让所有人都紧张却无法挣脱的羁绊。 坐在教室的中央，疲惫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我的座位上，汗水早已渐渐渗透后背。教室的电风扇吹不到的教室中央，就像赤道，夏季热带沙漠气候，我看了看手上的化学课本。 下午的第三节课开始是两节连上的自习课，我做了一个决定，把课桌椅搬到了最后一排。原本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而我成了他的同桌。我并不是刻意地想与他坐在一起，只是为了可以享受教室电风扇下淡淡的凉爽。此时的他，趴在课桌上，沉沉地睡着，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到来。 我知道他来自一个小乡村，临近大海，身上也散发着微微的海水气味。 我翻着书，过了一会儿，他醒来了，我看了他一眼，这样燥热的夏季里，绵长的一场好梦，惬意而美好。他有些讶异，我向他解释了原因，又继续回归课本的复习。 我知道他的数学很好，桌面还摆着数学的练习册，他的字很大，在习题下占了满满的位置，但我知道他不会在意的。他似乎发觉我盯着他的练习册，然后只是不经意地说：“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的字不好看。”他说得那样轻松，反而让我觉得有种微妙的气质包裹在他的话语中。 最后二十天。 我已经跟他同桌了差不多十天，上课的时候他都在睡觉，下课的时候醒来看小说，他的抽屉里，放着十几本《故事会》，但是却不是对于文字的热爱，而仅仅是消磨时光。作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发下来的作文纸，他一个字也没有写，就塞进了抽屉里，然后继续睡去。他算是那种几乎每个班级都会存在的一种人——沉默、没有存在感、成绩差。 他只会花时间去钻研那些数学题，他的安排很简单：睡觉、小说、数学、睡觉。 不知道是第几次模拟考的卷子发了下来，数学是最后一科发的，前面发下来的那些卷子，他看都没看就全部塞进了抽屉，他的抽屉里，除了放得比较整齐的小说外，剩下的就是各种凌乱的考卷。 数学卷子发下来的时候，他刚刚醒来，正在计算各科总分的我瞥了一眼他的成绩，出乎意料，并不算好。他只是嘀咕了一句：“没心情了。” 我不知道对于他而言，怎样算是心情。 最后十天。 似乎所有人都在紧张的时候，他还是沉浸在各种小说里面，他从图书馆借来的武侠小说让他津津有味，我也全然顾不上他。 距离考试只剩下五天的那个下午，最后一节地理课刚刚上完，我就又继续复习着有些没把握的化学。他突然从抽屉里扯出那些考卷，然后塞进了他座位旁边的垃圾桶里，我真的惊呆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扔掉？”我下意识地问。 我很少跟他说话，除了偶尔会问他数学题，或者是在他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时叫醒他，我的时间几乎不属于我。 “反正也用不了，反正我也不会复习，反正考不上。”他从自己的书包里面掏出了一本本课本和练习册，继续扔进垃圾桶。我跟他同桌时间不长，只是我也感觉得到，他落下了太多，已经很难再去挽救了，我体会得到他的那种绝望，就像是要蹦极前在几十米高的地方，安全绳还没有绑好，可是身后已经有人把自己推出去了。 接下来的那节自习课，我似乎一直在神游状态，课本上的字眼一个也没有进入我的脑海。 自习课下课的时候，我跟他说了一句话：“你有什么理想么？”那时候很流行一个主题：“我的中国梦”。 他说：“我以后想去内蒙古看大草原。” 他的读音很不标准，浓重的闽南语口音，“草原”变成了“草洋”。如果是一个月前，我可能会取笑他的口音，可是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想哭，我觉得自己没有理想了，我在想他把书扔掉可能是一种绝望，因为知道自己考不上，问这个问题前，我猜想他可能会回答自己想要取得好成绩，想要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因为那是我的理想，坐在这个教室里，可能除了他，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 “可是你要怎么去？你有钱吗？内蒙古很远。” 那时候我还没有上高一，还不知道八月长安是谁，还没看过《你好，旧时光》，后来我看到那一句温淼的“东京很远”，突然想到了此时此刻。 他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像之前回答的那么干脆。 “我不知道。” 我记得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我把课桌椅搬了回去，后排听课总是觉得不太习惯，偶尔我也会坐回原来的位置，但这是我最后一次。 后来高一的时候，有一天我在跟别人聊天的时候突然聊到了他。我得知他中考没有考好，英语不及格，而且距离及格线还差很多，似乎数学也考砸了，我也有了预料，最后那段时间，其实他也没有再做那些数学习题了，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小说就像是帮助睡眠的催化剂。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学校上高中，可能会在那个面朝大海的乡村旁边找一所高中，然后混日子一般等待三年，领一张文凭，只是我觉得他花那么多钱去上学，然后每节课都是在睡觉可能不太划算。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渐渐地可能我会忘了他，如果没有在中考前最后那些日子与他同桌，我可能现在也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了。他的名字里面包含的是家人的一种祝福和希望，只是可能有点俗气了。 可能，我还会想起他的那句“草洋”。 他心中的“草洋”。 草洋很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