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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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河 　
　　 　
　　 　
　　 　
　　 　
　　 　
　　 　
　　 　
　　少年扔下了伞，微笑着走向河里，消失了。 　
　　 　
　　 　
　　 　
　　——题记 　
　　 　
　　 　
　　 　
　　 　
　　 　
　　他叫叶子，出生在内陆的一个无名小村。村子里的人们都很勤劳，妇女们总是在清晨的时候在那条环绕着小村一周的河里洗着衣服，孩子喜欢在河里游泳，拍着水花。这是叶子向往的生活，也是曾经有过的生活。 　
　　 　
　　 　
　　 　
　　叶子七岁大的时候，喜欢和小伙伴一起去河里游泳。河水很清澈，映着初夏的阳光和大树的影子。叶子的水性很好，是他那个“小队”的小队长，每次都是他第一个下水。他的游泳天赋很高，在水里仍如在地上一般自如，在一旁洗衣服的妇女经常称赞他。 　
　　 　
　　 　
　　 　
　　叶子和小伙伴经常在水里玩憋气的游戏，谁在水里憋最久就是胜利者。 　
　　 　
　　 　
　　 　
　　那天午后，一切和往常无异。阳光照在叶子沾满水珠的头上，反射出莹莹的光。“一，二，三，开始！”叶子捏住鼻子，头往水里压。伙伴们憋不住了，相继起来。叶子的一只耳朵露在水外，听着他们溅起水花的声音。叶子甚是高兴，这次，又是他赢了。此时此刻，阳光正猛。河面荡起了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刹那间，好像有一个庞大的东西从水里冒出来。 　
　　 　
　　 　
　　 　
　　“怪…怪物！！”一个小伙伴睁大了双眼，全身发抖，脚已经不听使唤。 　
　　 　
　　 　
　　 　
　　“娘…”一个胆小的伙伴已经哭了起来，跌坐在地上，尿已经浸湿了他的裤子。 　
　　 　
　　 　
　　 　
　　叶子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只是伙伴逼他出来的把戏。伙伴们见到怪物，来不及叫上叶子，跑向岸上，连草鞋都忘了穿，赤着脚跑回家。叶子觉得周围变得寂静，十分诡异的寂静。他猛然地抬头出来，看着周围。两三个孩子躺在岸上，血从他们的颈部流出来。叶子惊呆了。他看见一个影子渐渐向他走过来，是那个怪物吗？叶子吓得尿了裤子，他天真地觉得，把整个人藏在水里，怪物就发现不了他了。他再次捏住鼻子潜到水里，水好像因为怪物的来临而浑浊，还带着丝丝血腥味，是那几个孩子的血流到了河里了吗？叶子想着，觉得十分恶心。几分钟后，叶子感到憋不住了，但是他又怕怪物还没走，继续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子也没了记性，他沉沉地睡在了河里。 　
　　 　
　　 　
　　 　
　　叶子最后被人救了回来。那些和他一起的小伙伴，没有一个生还，有的是没有逃离成功被怪物杀死，有的是逃到家里，却在几天后吊死在河边最高的那棵树上。叶子虽然被救回来，但是他却从那以后不能再在阳光下自由地行走，更不用说在河里游泳。他被人穿上了黑色的长袖长裤，还有一双脏兮兮的黑手套。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再多加几件棉衣之外，都是这套衣服。除此之外，每次白日出行，都一定要撑伞，否则就算是一丝阳光，也会把他的皮肤灼伤地面目全非。 　
　　 　
　　 　
　　 　
　　住在村子最东边的那个老头说，这是诅咒。 　
　　 　
　　 　
　　 　
　　 　
　　 　
　　 　
　　 　
　　 　
　　 　
　　 　
　　 　
　　 　
　　 　
　　从那件事情以后，再也没有人和叶子玩。因为有人说，他是诅咒的化身。众人都对他避而远之。每次他路过别人的家门，别人都会慌慌张张地关上房门。偶尔会有几个好奇的小孩偷偷地打开房门看他，都会被他们的爹娘骂骂咧咧地赶到里屋。别人都在说他每天从村子最西端一直走到村子最东端。一路上撑着一把黑纸伞，像一只幽灵穿梭在村子里。又听别人说，他的爹娘已经不要他，因为惧怕这个“诅咒”，只有他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奶奶收留他，让他住在老房子最里面的那间阴湿的小屋。 　
　　 　
　　 　
　　 　
　　他没有朋友，没有目标，没有信仰，更没有希望。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向飘渺的远方。 　
　　 　
　　 　
　　 　
　　 　
　　 　
　　 　
　　 　
　　 　
　　 　
　　 　
　　 　
　　 　
　　 　
　　那年他十七岁。 　
　　 　
　　 　
　　 　
　　春天花儿开得很艳，那次事件已经过了十年。十年间，村民对他的偏见不仅没有减弱，反而与日俱增。他从最原本的孤独，变成后来的淡然，再到最后的习惯。心中却有一个结，仍未解开。夜总是来得很快，叶子躺在木板上，十年来，不管是春夏秋冬，他都在木板上度过一个个夜晚。木板上有一张味道很重的被子，两件不知道穿了多少次的棉衣。 　
　　 　
　　 　
　　 　
　　他睡着了，带着孤独睡着了。 　
　　 　
　　 　
　　 　
　　 　
　　 　
　　 　
　　 　
　　 　
　　 　
　　 　
　　 　
　　 　
　　 　
　　 　
　　 　
　　“嘿！我叫小花，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他面前给他打着招呼，她白皙的脸庞染着红晕，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那双清澈率真的眼睛，没有沾染上世俗的污秽，眸子里带着丝丝笑意。这是十年来从来没有的事儿。他惊愕极了，简直不敢相信。 　
　　 　
　　 　
　　 　
　　“我…我叫叶子。”十年来他很少说话，除了白日里的自言自语和夜里的梦呓，他从不会说话。声音显得很沙哑，难听。 　
　　 　
　　 　
　　 　
　　“叶子哥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吧。”小女孩的脸上绽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牵着他的手穿过一间间青砖白瓦建起的屋子，来到一个阴湿、长满青苔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木门，却让人感觉很孤独，也很可怕。 　
　　 　
　　 　
　　 　
　　“这是哪里？这是我家呀哥哥，我家很好玩的，哥哥要不要进去玩呀。”小女孩指着木门。 　
　　 　
　　 　
　　 　
　　“还是不…不要了，我们去其他…其他的地方玩吧。”叶子心中的恐惧感盖掉了好奇心，这扇木门给了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那…好吧。”小女孩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有点不高兴，叶子并没有留意到。 　
　　 　
　　 　
　　 　
　　小女孩牵着叶子的手奔跑着，小女孩虽然人很小，但是跑起来很快。叶子想到这里，嘴角微微笑了笑，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笑。小女孩把叶子带到了河边，那条让他的伙伴葬身的河。叶子害怕极了，他害怕那个怪物再次出现，把小女孩杀了。小女孩一脸天真，并不知道叶子在想什么。 　
　　 　
　　 　
　　 　
　　“我们去水里玩吧。”小女孩说。 　
　　 　
　　 　
　　 　
　　叶子其实很怕，他晒不得阳光，更不能下水。曾经在村子里担任过游泳“小队长”的他如今看到这条河便避而远之。但是他为了这个小女孩，他不怕。这个小女孩是十年来第一个和他说话，对他笑，第一个牵起他的手到处跑，第一个不会介意自己的怪异装束的人。下水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和小女孩在河里游泳，在岸边聊天，爬到树上找鸟蛋。好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 　
　　 　
　　 　
　　 　
　　“叶子哥哥，我们回去吧。”小女孩看着夕阳。 　
　　 　
　　 　
　　 　
　　“好啊。”叶子在这一天的玩耍中也累了，十年来他第一次如此高兴。 　
　　 　
　　 　
　　 　
　　他们跳下了树，小女孩再次牵起了叶子的手，到处奔跑，再次跑到了那个走廊，又看到那扇木门。 　
　　 　
　　 　
　　 　
　　“哥哥，这个送给你。”小女孩把手上的银镯子摘下来，放在了叶子的手里。叶子很惊奇，不知道小女孩为什么要送给他这个礼物。 　
　　 　
　　 　
　　 　
　　“那…叶子哥哥，我先回家了。”小女孩向他挥挥手，跑向了那扇木门，躲在门后，露出一个小脑袋，扮了个鬼脸，然后消失了。 　
　　 　
　　 　
　　 　
　　 　
　　 　
　　 　
　　 　
　　 　
　　 　
　　 　
　　 　
　　 　
　　 　
　　叶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这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在那间阴暗的小屋里。难道那只是一个梦？叶子想着。变用手想把自己撑起来。咦，这是什么？叶子的手里出现了一个银镯子。那个银镯子，就是小女孩送给他的！他笑了。那不是梦。那个叫小花的小女孩，给了他一段最美好的回忆。 　
　　 　
　　 　
　　 　
　　他把镯子戴在手上，不大不小。他打开黑纸伞，在村子里游荡。 　
　　 　
　　 　
　　 　
　　一路上，他看着银镯子。许久才抬起头来。 　
　　 　
　　 　
　　 　
　　这是哪里？走廊，木门。 　
　　 　
　　 　
　　 　
　　这。这是小女孩的家！ 　
　　 　
　　 　
　　 　
　　再次见到，叶子已无初次见到的恐惧感，好奇心却越发地重。他缓慢地走着，走了很久，木门才到眼前。叶子推开这扇腐朽的木门，那是一间青砖白瓦的老房子。叶子走进里屋，一个尸骨躺在地上，小孩的体形，尸骨旁边放着一堆枯死的花，和尸骨的主人生命一样。 　
　　 　
　　 　
　　 　
　　那是小花吧。叶子的心里这么想着。 　
　　 　
　　 　
　　 　
　　他跪在了尸骨的前面，把银镯放在双手上。 　
　　 　
　　 　
　　 　
　　 　
　　 　
　　 　
　　 　
　　 　
　　 　
　　 　
　　 　
　　 　
　　 　
　　第二天。 　
　　 　
　　 　
　　 　
　　村民在村子最西边看见一个黑衣人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银镯子。走近才看清，那就是十年前被诅咒的人。 　
　　 　
　　 　
　　 　
　　 　
　　 　
　　 　
　　 　
　　“他死了吧？” 　
　　 　
　　 　
　　 　
　　“都被诅咒了，早该死了。” 　
　　 　
　　 　
　　 　
　　 　
　　 　
　　 　
　　 　
　　 　
　　 　
　　 　
　　 　
　　 　
　　 　
　　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他也不强求别人同情。他要的只是那个小女孩，就算那个小女孩已经变成了尸骨。 　
　　 　
　　 　
　　 　
　　 　
　　 　
　　 　
　　 　
　　 　
　　 　
　　 　
　　 　
　　 　
　　 　
　　 　
　　 　
　　少年的河，给了他儿时的快乐和希望，给了他少年时的痛苦和孤独。 　
　　 　
　　 　
　　 　
　　 　
　　 　
　　 　
　　 　
　　最后，给了他一个小女孩。 　
　　 　
　　 　
　　 　
　　 　
　　 　
　　 　
　　 　
　　一个在春日里穿着长裙从花海里向她款款走来的女孩。 　
　　 　
　　 　
　　 　
　　 　
　　 　
　　 　
　　 　
　　——先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