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
陈老师,我发现,我可以暂时不去想您,但绝对不会忘记您。当我想起您的时候,即使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喉头发紧,鼻子发酸,但却压抑住放声,只让痛苦在心里撞击。这时候,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已遁去,都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有那人天两隔的巨大悲伤是真实的。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我一向有向您倾诉的习惯,我知道您会听见我的絮叨我的不舍。我就要去广西田阳做一名扶贫支教的志愿者。我把自己放到很低很低,渺小如同草芥,或者可以视同尘埃,但是是有价值的木末尘土,希望借此完成我灵魂的提升。
我想起您和窦老师在延大的种种故事,想起您的《我们的青春在那一边》,也许,我正是沿着您的足迹,冥冥中追溯您的当年,以仅有的赤诚,以残存的青春的热血,奉献给远方的孩子。您在延大55周年校庆的时候说,您的学生中,更多的是像小草覆盖大地,骄傲地、顽强地用浓绿的生命装点世界。是的,我自爱我的野草,而有了您的爱,我的野草也许会更丰盈更柔软更有益处。
此时之前,我一直站在我的立场去怀念您,因为您给了我无尽的理解与爱。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再能像您那样无私地深刻地爱我。我却不知道您在走之前是什么样的感受。您的心里一定装着很多人装着很多事,您是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与大爱的人,让您离开,对您是多么残酷的事情,而命运却是如此不公,为什么命运,为什么死神不能绕道而行,为什么癌症不能退避三舍?我若见着它们,我必投去恨恨的目光、尖利坚硬的石子甚至匕首,它们夺去了我爱的人,我将不怕冒犯它们。
您的学问事业我不敢置喙,因为我一直在攀登学问的山脚下的村庄徘徊,一直在高深学问的墙外张望。朱正先生说您注鲁迅集书巴金传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知道您心中还有许我未竟的事业。您采访过巴金、曹禺、丁玲、沈从文、胡风、周扬等十几位现代作家与当事人,如果您写出来,因为您的平实正直,以及更加善解细腻的心灵,现代文学必定因此而多了许多真切的材料,以及更多值得深入还原的历史。记得在上大学的时候看到过您写的一篇文章,记不清题目了,是关于冯雪峰对毛泽东谈及鲁迅的那个话题的,这篇文章我在别的杂志也看到过,看来它是被认可的、并且多方转载的。您一向是平易的,连做学问也是,从来不捋袖不激扬不高声叫嚷,但是平易中有严谨,有真实和精神的力量,让人更加信服更加安静的接受,这样接受了的,也许更不容易动摇。
您讲课时也是如此,您与我们聊天谈及某些人某些历史时也是如此。您是一条流向大海的河流,静水深流,却也像经过无数地形地方的风景而流成了一段深厚的历史,挟着一路的风霜雨雪还有日月星华。您朴实无华,却如珠玉内韫光辉,我就为您的光辉所照耀,不夺目,却熨帖。
您一定想记下身前的岁月,您生命中遇到的平凡或不平凡的物、事、人,因为您曾引用艾青的话:假如我们什么也没有表现——我们有了一个被遗失了的时代。您劝我多练笔多写字,这其中也蕴含了您对自己深切的愿望罢?您写了《我们的青春在那一边》后看出很高兴的样子,而您把没有写进去的讲给我们听,有更多更深沉的情感。您还年轻,您的心态一直不老,您一直充满着热情,这热情也不好,我们——您的朋友、学生、亲戚、同事——我们利用您的热情不停地占有——您说是交流沟通互相学习——给您留下的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太少。不过,您肯定有自己的计划的,只是还未及全部实施。如果,您是一个纯粹的书斋学者,也许您会留下很多字。但是,您的生命旺盛而博大,您独自背包在中国南方游历,我不知道,您心里曾经有没有这样的矛盾。我一向如此,我渴望那种纯粹的皈依,学问、智慧、精神、心灵,但可能不会甘于皓首穷经,我还渴望更多。当然,您既述且作,留下了很多。而我,如果没有高超的才力学识,也许矛盾和争扎会自始至终伴随我。
陈老师,写到这里,我又有些平静了,就像往日,有事没事的时候,就给您写一封信,毫无主题,拉拉杂杂。今后,我会欲寄无从寄,但是,我会一直写,写给您,您会在天国笑展这样一封又一封的信吗?如果会,我就在信封上象往常一样,写下,“陈琼芝老师敬启”。
赵承鹏
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