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他颤抖着捉起她的手,呼唤:“老婆,我来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呢,你,还是会恨她么?”斜阳下的投影,使他看不清我的面容。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他猛的转过身,如豹子般锐利的眼神直刺过来,夕阳下我很清晰的看到了他脸上的巨变。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他故作镇定:“你*他*妈*开什么玩笑?如果你是来试探的,那么就免了!”此刻的他,语气不稳。
他无法想象,那个女人,如果死了,他要如何自处,不,他想都不愿意想。
“你以为我无缘无故会来找你么?我来干嘛?”我扬起凄苦的笑脸,随手抹了一把脸。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玩!”他一个健步跨过来,双手死死握着我的肩,脸上微微扭曲,是,恐惧,和害怕…
接着,他甩开我。
我一个踉跄,不解的看着他。
他淡淡的转过身,前几天才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他不信。他快步走向里屋,不想继续和我胡扯。
“是血癌。”我颤巍巍的开口,略带哭腔,朝着他的背影喊,“已经快晚期了。”这一声叫唤,用尽了我全身力气,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唇色被咬得泛白。
他踱步过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你告诉我,你在骗我?!!”如同愤怒的雄狮般双目瞪圆。
“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很好玩么?”我发疯似的冲他怒吼。
他一看我的神色就明白了,顿时双目变得空洞了,声音沙哑:“她…还好么?”
“她不好。”我的脸上是一片悲哀,“她说,她想你。可是她不愿,让你知道。”
“她说,她想我?”他无声呢喃,重复着我的话,又像是在询问。
“带我去找她。”他坚定的沉稳下声音,眼中的焦急却出卖了他。
我强撑起身子,举步维艰的走去,一时间沉默下来,仿佛空气都便得焦灼。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我报了地址,接着又是一成不变的沉默,脸空气中漂浮着不安且沉重的因子,窗外风景飒飒而过,行道树的盛绿映入眼帘,盛夏的阳光狠狠压榨着空气中仅存的水分。街上行人匆匆,从车内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一个个麻木的木偶在做着机械的行走运动。闷燥的夏风从车窗中灌入,卷起了一绺秀发,我也不知道我在沉思些什么。
还记得上次,我也是这样沉默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飞逝,就像记忆和时间的步法,那么迅疾,又那么难以停留。因为车子有终点,在过程中总是无暇欣赏,所以那些记忆的片段也随着车速流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有了坐车时凝神望着窗外发呆的习惯,偶尔视线停留在一隅,广场上的孩童天真的嬉戏,脸上纯真的笑脸总是令我的心不自觉的抽痛。总是想,也许我再也不能笑得这样毫无忧虑了,现实是一个沉甸甸的担子,而,在别人理所当然享受着一切,做着少女般的梦,我却只能在烦躁的蝉鸣声中冷眼看着现实。
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生命力,都已经耗尽了,只剩下一室冰寒。
因为现实,所以我的心,不自觉的冷了,那些少女的梦幻和柔情,我都没有了,就像很多追我的男生说的,乍一看风韵妩媚,细一看不解风情。
而我唯一的天真,在顾卿彦和一切发生的事中,消失殆尽。
他也沉默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下车,我带着他直奔斯漫的病房,斯漫的病房在五楼,电梯的升降令我感觉眩晕,有种想吐的意味,我捣住嘴巴,没有发出声,脸色却一阵苍白,可能吃坏肚子了吧。
他思觉很敏锐,一下子就发觉了我的不对劲,眉头紧蹙起来。
我左手捂着嘴,右手抬起来做了个手势,示意没大碍。
叮的一声,到了。两个人齐步走了出去,可是越接近那个病房,脚步无来由的慢下来,也许是胆怯吧。
斯漫和她母亲的声音传来。
斯漫说:“妈,算了吧。即使再住下去也没效果的,别为了我累了自己啊!”
斯漫的母亲抽嗒着:“漫漫,都是妈不好,妈没那个本事啊!”
斯漫好像沉默了一会:“算了,妈,我们放弃吧,我要出院。”
“你这傻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呢。”斯漫的母亲急了,是啊,天下父母,最残忍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我决定了,我放弃化疗。”斯漫坚定却又不容反驳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是浓浓的疲惫。
放弃化疗,等于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而放弃化疗,也等于在死亡前,少了很多的痛苦。
一场病,让她看透了生死,如果仍旧在这苍白的环境中等待苍白的死刑审判,不如让自己,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快乐吧,至少死而无憾了。
在困顿的境界下,她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所有的嚣张所有的傲气,全被磨尽,棱角不再锋芒毕露,如同老态龙钟的垂目之人,静静的等待死亡的侵袭。
空气渐渐冰冷,在炎热的夏,却比寒冬的冰,更要冷上几分。穆思骏靠在门边冰冷的墙上,闭上了眼,我看不清他的眼,所以看不清他的心,他就这样傻傻的倚着,哆嗦着从手中摸出烟,点燃,狠狠抽了两口,那边的护士过来阻止了,猩红的烟头被狠狠掐灭,斯漫的母亲已经出来了,看到我们也只是微微颔首。一脸黯然的离开了。
我们走了进去,只是他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如幽灵般的故意减少存在感,他怕他身上过于令人窒息的气场让这个本来就死气沉沉的病房更沉闷。
我们不说一句话,他用留恋的眸子沉溺的看着斯漫看向窗外的侧脸,在天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仿佛生命力越来越弱,越来越透明,然后彻底的消失。
空冥感,越来越重,而斯漫的脸色,也一天不如一天,斯漫的眼也渐渐变得浑浊沧桑,气质也带着丝丝的绝望和释然的解脱。那种气质,是学业学不来的,是看透生死的知性,是不畏死亡的淡然。
如同娃娃的她,眼中没有一丝生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头发因为化疗剪短,而且渐渐稀疏,发质带点枯黄和干燥,如同深秋的衰叶失去了水泽。
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的萧索,开口了:“妈,你不用再劝了,我真的…没事啦。”
接着低低的呢喃着:“只是我若死了,他会不会想起我。”
“真的,好想再听他叫我一声老婆。骏”最后一句只是嘴型微动,穆思骏却仿佛被雷劈到一般呐呐无言。她晰透如白玉般的脸上划过一滴泪,她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接着,便是熟悉的、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他的气息。
他的气息?斯漫倏地睁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前面的人,她…是不是在做梦?!
他的手开始渐渐收紧,紧抿着唇,哆嗦着颤抖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声音不稳:“老婆,我来了。”
眼中的深情,是骗不了人的,16个月的生活点滴,忘不了,只能继续爱着,即使,爱着,却不能守着。看着她,看着他,在别人的怀中肆意的笑。
斯漫激动的一下子坐起身,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脸色也难得的稍带红润,像个小孩子见到最心爱的玩具一般:“骏、、阿骏!”眼泪不自觉涌上更多。
“老婆,我来晚了。”他柔和的目光追随着她的一颦一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斯漫喜极而泣,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
此刻,她满足了,再也没有遗憾了,即使从此刻死去,也心甘情愿了。
紧紧依偎的两人,在天光的辗转照射中,两颗心贴的无比相近,这一刻,她们是幸福的。
他确定了,他还爱着她,那么,他就要她陪着他,即使,连死神,也别想把她从他身边夺走,她们经历了那么多,而最初的原点上,他依然深深爱着她。
有爱,就够了。依着冰冷门边的我,深深凝视着他们的身影,在心底默默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