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香花火

『线香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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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 　
　　 　
　　一根一根很细的烟花，缠绕着烟火棒慢慢燃烧，到最后会有一粒东西掉落下来。 　
　　大家说这一瞬间很像眼泪，总是染起悲伤的情愫。 　
　　所以叫做线香花火。 　
　　 　
　　 　
　　 　
　　 　
　　 　
　　「壹」 　
　　 　
　　守音穿着古朴的暗红色布衣，蹲在夜色降临的草丛旁。 　
　　拿出火柴盒，轻轻地抽出一支，然后嚓地一下，在黑色的边缘划出漂亮的花火。 　
　　呲—— 　
　　挥舞着烟火棒，在身边绕出一个一个微红的圈圈，她数着，五，四，三，二，一…… 　
　　到最后有一颗类似眼泪的东西从棒子上落下来。 　
　　守音揉揉眼睛，手中泛满金色光亮的烟火棒还没有烧完，星空中的点点滴滴，庞大地笼罩着自己。 　
　　 　
　　原野一定在其中的某个角落里。 　
　　 　
　　 　
　　 　
　　 　
　　「叁」 　
　　 　
　　五岁的时候就可以看见灵。 　
　　守音的家族中，从祖父这一辈传下来都是灵术师，当然自己没能像姐姐们那样优秀，只需要点起手指的功夫便可以将道符唤出，但是她能够分辨善灵与恶灵这种事，是在八岁就可以做到的了，并且一次也没有误差过。 　
　　所以日后才有了这样的相遇。 　
　　当温暖的少年悄悄背着手跟在她身后，守音趁着对方毫无防备冷不丁地转过身子。 　
　　“你干什么跟着我？”她歪着头问起来。 　
　　街边的豆腐店老板有些好奇地伸长脖子，朝摊位外望了望，不能理解一个小女孩对着空气讲话。 　
　　少年扯开嘴角笑起来。 　
　　“啊呀……你真的可以看到我啊。” 　
　　 　
　　微弱的晨光下，勾勒出少年略显成熟的眉目，他放下背在身后的双手，守音看到缠绕着绷带的右臂。 　
　　 　
　　 　
　　 　
　　 　
　　「肆」 　
　　 　
　　其实在这之前，对于时不时窜出来的灵根本她不屑一顾。 　
　　但用爷爷的话来说，我们灵术师所需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找回生前的记忆，然后带他们去应该去的世界。 　
　　他们在阳间游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是因为还有没能去来得及做完的事情。 　
　　所以我们需要帮助他们。 　
　　我们需要帮助善灵。 　
　　 　
　　 　
　　 　
　　 　
　　 　
　　 　
　　「伍」 　
　　 　
　　原野是唯一能够让守音回过头去看第二眼的人。 　
　　不，是灵。 　
　　虽然当时的守音也只不过十三岁，但是懵懂的少女情怀已经悄悄地在内心深处开始发芽，所以不论是原野好看的眼眸，温柔的背影，还是安静的肩线，都促使她有些傻呼呼地站在了原地，并且悄悄回过头去再次与他四目对视。 　
　　少年悄悄地弯下腰，阳光开始强烈起来，他的身子泛着微热而透明的光。 　
　　 　
　　“你是灵术师吗。” 　
　　“是的。”守音点点头。 　
　　“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是……”有有些犹豫地顿了顿，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我是……”少年依旧保持着姣好的笑颜，“想去做一件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可惜我记不得是什么了。” 　
　　“你是要我帮你找吗？” 　
　　“嗯……那拜托了。”原野笑着点点头。 　
　　 　
　　 　
　　 　
　　 　
　　 　
　　「陆」 　
　　 　
　　关于帮助善灵们寻找记忆的旅程，根据爷爷所说，是当善灵与自己相处到一定的时间之后，他们就可以凭靠灵术师们的力量，追回以前的一切记忆，完成自己的夙愿。 　
　　能够记得自己为什么离开人间，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还没有去做完的事。 　
　　大概这是善灵们的通病吧。 　
　　 　
　　守音提着妈妈做好的便当，靠过去一点，与原野并排行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少年高挑的身影在眼角的余光里一起一伏，她微微撇过头去看一眼，正好与原野的目光撞个正着。 　
　　吓得马上收了回来，尴尬地扯着制服的裙角。 　
　　“嗯？怎么啦？”原野装作不知道地笑笑。 　
　　“没有……”守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伸手指向街边琳琅满目的铺子，“你看这些，你能想起什么了吗？” 　
　　原野眯起眼睛顺着守音指去的方向望过去，食鲜屋，海鱼铺，糖果店，五颜六色的小吃使得整条街道也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店主们的叫卖声夹杂在孩童们的嬉闹之间，形成一幅很让人怀念的画面。 　
　　他低下头晃了晃脑袋。 　
　　“好像……不是这里诶。” 　
　　 　
　　守音露出有些失落的神情，朝原野调皮地摆摆手。 　
　　“真是的，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还是毫无进展，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别没大没小的……” 　
　　原野伸过手去拍拍守音的头。 　
　　轻柔的好像一片羽毛的重量。 　
　　 　
　　 　
　　 　
　　「柒」 　
　　 　
　　原野是在十七岁这一年离开的。 　
　　因为当时为了帮爸爸妈妈打理店铺的生意，他经常外出去送货给街坊邻居，虽然还没有到足够成熟的年纪，但温柔懂事的原野很讨婆婆们的喜欢，因此店里的生意也逐渐多了起来，爸爸妈妈都很高兴。 　
　　但就是因为他太过温柔也太过体贴，第三街的老伯腿脚不方便，他就主动提出载老伯去诊所里做推拿治疗，当时正好在修路，乱石堆里原野的脚踏车路线也歪歪扭扭的，深秋的清晨还有浓雾没有散去，他的视野变得狭窄起来以至于根本没有看见从街角拐过来的机动车。 　
　　“爷爷，当心！”原野抓过老伯的手把他拉下脚踏车。 　
　　 　
　　跌在地上的老人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而他撑着地一瘸一拐地向周围的人呼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到最后原野的右臂缠绕着绷带，静静地离开，剩下爸爸妈妈在医院里哭天喊地，街坊的婆婆们也不停地抹眼泪。 　
　　 　
　　“我好像只记得这里诶……”原野挠头笑了笑，忽然觉得旁边的小女生反应有些不对，“啊呀……别哭嘛。” 　
　　守音抽泣着用手背抹掉眼泪，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对于这样彼此生离死别的痛苦回忆根本没有抵抗力。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没怎么动过的便当盒里躺着紫菜包饭和黄瓜片。 　
　　“原野……你真好……”守音把饭盒递给原野，“我的便当给你吃！” 　
　　“你觉得我不吃这些就会饿了吗……”原野笑着推回守音的木盒子，“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数学成绩吧。” 　
　　 　
　　“诶？你怎么知……”守音对着原野往嘴里塞进一个饭团，又瞥见发现妈妈正拿着刚发的考试卷往自己这里走过来，确切点来说的话是‘冲’过来的，而且表情还不太温柔。 　
　　女生小呼了一声“啊呀！”，便一个利索跳下木桩回头喊，“原野，救我！”，然后拔腿就跑。 　
　　 　
　　剩下一个人站起来的原野当然把守音妈妈拦了下来，露出很有说服力的笑容。 　
　　“伯母，没关系的，我来教她。” 　
　　 　
　　 　
　　 　
　　 　
　　 　
　　「捌」 　
　　说起来，与原野相处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帮助他寻找记忆的旅程却丝毫没有进展。 　
　　守音在周末的时候就一直都和原野呆在一起，虽然总是被姐姐们说成“找借口不做作业”，但她还是很乐意带他去街角的公园里，或者小吃街的店铺，又或者夜晚河边的草丛，那里有很多很多的萤火虫。 　
　　走得有些累，守音向原野提议在小河畔的草地上坐一会。 　
　　夏季傍晚的微风很温柔地拂过两个人的脸颊，守音额前的刘海被悄悄吹了起来，她眯起眼睛望向河对岸的灯火，在浅蓝色夜空的衬托下显得透明又温暖。 　
　　歪过头去，她看着原野的侧颜。 　
　　 　
　　现在的自己十四岁，而原野还是这样不变的十七岁。 　
　　如果到了两年，五年，十年以后—— 　
　　自己十六岁，十九岁，或者二十四岁，可是原野，他还是会一直这样不变的十七岁。 　
　　光是这样想一想就会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并不是一个世界的。 　
　　 　
　　守音有些落寞地把头埋进肘间，狭小的空间里可以感觉到呼气与吸气产生的微热粒子，暖流时不时地游走在脸颊的四周。 　
　　温暖得好像是原野一般，他是一直这样充当着哥哥的角色，包围着她的一切烦恼，包括考砸了的数学，包括完不成的体育作业，或者更多更多。 　
　　可是到头来，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了他。 　
　　每次满怀希望地问原野“是这里吗？你能想起什么了吗？”的时候，少年总是带着微笑而摇头的表情。 　
　　“好像……也不是这里诶……” 　
　　 　
　　就连最应该为他做的事情，这样简单这样普通的事情，也没能做好，甚至没能做到。 　
　　“我真是……好没用的灵术师……” 　
　　压低着声音，守音把脸埋进膝盖里，悄悄地抽泣起来。 　
　　 　
　　 　
　　 　
　　 　
　　 　
　　 　
　　「玖」 　
　　 　
　　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原野总是伴随在守音身旁。 　
　　一个小女孩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这样的场景还挺吓人的，所以每当守音走在从学校回到家里的路上，婆婆们就都会很热情地提着水果蔬菜往她的手里塞。 　
　　“守音呐，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身体才会健康啊！” 　
　　“守音守音，我已经去找过你妈妈了，让她不要一天到晚只顾着忙工作啊，女儿才是最重要的嘛！” 　
　　“守音哟，你如果觉得寂寞啊，就来找婆婆，婆婆陪你一起聊天……” 　
　　 　
　　“啊？诶？我不是……”守音一边忙着接过水果篮子一边忙着替自己辩解，“我不是有病啦……婆婆！” 　
　　然后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经在旁边捂着嘴笑弯了腰的原野。 　
　　 　
　　“你这个人真是诶……”守音抓起苹果往原野那里扔过去，结果被对方轻柔地一躲，砸了个空。 　
　　“我已经很尽力地在帮你找记忆了嘛……”她捧着篮子朝前面有些吃力地走了几步，“可是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倒也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哦……”原野起身捡起地上滚了两圈的青苹果，皱了皱眉，“好沉啊……” 　
　　守音接过苹果，放回胸前的篮子里，“那你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了吗？” 　
　　原野笑着点点头。 　
　　他侧身从裤子口袋里抽出几根细长的东西，有红色绿色还有金黄，递到守音面前。 　
　　“和这个有关，”他抽出一支插进守音手心里，“是上次伯母筹备祭典的时候剩下的，我就要过来了……” 　
　　守音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红色的烟花棒，周围缠绕着花火线形成好看的螺旋，一直到顶部。 　
　　“是一种烟花，”原野解释说，“燃放到最后的时候，会有一颗东西掉下来，大家都说这一瞬间的场景很像眼泪落下来的样子，所以叫做线香花火。” 　
　　他举起手里剩下的几根烟火棒朝着阳光的地方晃了晃，“好像以前有一个人，希望我能陪他一起放一次。可是我……” 　
　　“想不起来是谁吗？”守音放下水果篮子，接过原野手中的烟火棒发问。 　
　　“嗯……”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女生终于展露出久而不见的笑容，她拉起原野的手。 　
　　“那今天晚上就去放一次，怎么样？”守音回头笑着问原野。 　
　　“诶？”被拉着的少年有些莫名。 　
　　“今天晚上，去我们之前一直去的小河畔，放一次线香花火，说不定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呢！” 　
　　 　
　　正好是接近傍晚时分，守音拉着原野奔跑在去往河边的小路上。 　
　　 　
　　 　
　　 　
　　 　
　　 　
　　 　
　　 　
　　「拾」 　
　　 　
　　两个人手里各自拿着几支烟火棒，走在点缀着萤火虫的草丛里。 　
　　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守音朝原野指了指前方，“就这里吧。”她蹲下来拿出火柴盒子。 　
　　原野也蹲下来，接过守音的火柴盒抽出一根，在黑色的边缘擦出闪亮的花火，然后凑着火光点燃守音手里的，再接着点燃自己的。 　
　　燃起的线香花火开始在两人的眼前发出幽红色的光芒，闪烁不断。 　
　　守音摇晃着手中的烟火棒，在原野的面前画出一个圆圈，火光映在女生的笑脸上很好看。 　
　　“好安静的烟火啊……”她看向原野，“不像妈妈做祭典时用的大烟花那样张扬，没有什么华丽的点缀，好像很孤独地在燃烧的样子，但却很漂亮……对吧原野？” 　
　　“嗯……”少年的眼眸中映出火光的像，闪了一闪。 　
　　“线香花火的火焰是冷光，所以你像这样用手去碰的话……”原野伸起另外一只手，指尖划过燃烧着的火焰，“也不会烧伤的。” 　
　　 　
　　守音静静地看着原野在微弱的火光中不太鲜明的脸庞，垂下眼来。 　
　　少年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认真起来。 　
　　 　
　　“通常只能烧一分多钟左右……到最后……你看，像这样……”原野笑着举起最后一支快要燃尽的线香花火，真的就好像他告诉守音的那样，有一颗类似眼泪的东西，从上面掉落下来。 　
　　伴随着少年的微笑，女孩子细碎的刘海，还有暖金色的微弱光芒一起，消失融化。 　
　　 　
　　“原野……” 　
　　 　
　　少年黑暗中的眼眸还是很明亮，守音已经大致猜到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偶尔有小孩子追逐嬉闹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过来，然后又渐渐地飘远。 　
　　原野站起来，回头望向城镇里的灯火点点，皱眉，微笑，细微的表情在守音的瞳孔里被无限放大之后，最后终于绕回来，在女生的脑海中形成一幅立体而模糊的画面。 　
　　 　
　　“我都想起来了，守音……” 　
　　 　
　　“嗯……”女生哽咽着。 　
　　 　
　　“你能带我去吗……” 　
　　 　
　　“好……”守音起身，悄悄抹掉眼角快要掉下来的泪珠。 　
　　 　
　　 　
　　 　
　　 　
　　 　
　　 　
　　 　
　　「拾壹」 　
　　 　
　　根据爷爷所说。 　
　　根据爷爷所说的话，一旦善灵通过灵术师的帮助而唤回了部分的记忆之后，他们可以有一次现成人形的机会。 　
　　但是正因为这样的人形是靠灵术做成，是虚而不实的，所以最多只能维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短暂得就好像是线香花火。 　
　　 　
　　傍晚的时候，守音与原野在豆腐店老板的后院里找到了原实。 　
　　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在草丛里把刚捉到萤火虫放进玻璃瓶子里，热的满头大汗。 　
　　 　
　　原野看着小男孩的背影出神，他悄悄地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 　
　　 　
　　“阿实……” 　
　　小男孩猛地回过头来。 　
　　“阿实……”原野朝他露出久违的微笑，张开双臂，“阿实……是哥哥……” 　
　　 　
　　被唤阿实的男孩子，在看到原野之后，手里的玻璃瓶子瞬间掉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顾一切地，不顾一切地朝原野奔过来，紧紧地扑住。 　
　　“哥哥……”小男孩扑在原野的胸前大哭，“哥哥……我好想你……哥哥……” 　
　　“阿实乖，”原野伸出手摸摸原实的头。 　
　　 　
　　守音捧着一大束线香花火，泪眼模糊地站在他们身边。 　
　　 　
　　“哥哥没有时间了，”原野握着原实的肩膀，低下头朝他微笑，“因为某些原因哥哥不能再陪你了……以后每次烟火大会，就由守音姐姐来陪你放烟火……好不好？”他转头朝守音点了点头。 　
　　“嗯……”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抽泣着抹掉眼泪。 　
　　 　
　　“爸爸妈妈他们很忙，所以你要多帮忙店里……” 　
　　“嗯……” 　
　　“自己也要多照顾自己，要学会做一个男子汉，不要经常出去打架，要用功念书，知道了吗……” 　
　　“我、我知道了……”小男孩哭得连答应都断断续续。 　
　　 　
　　“好了，”原野挪开了些身子，慢慢退后。 　
　　“哥哥要和阿实说再见了……”原野站在守音身边，朝原实笑着简单地挥了挥手。 　
　　 　
　　小男孩不肯相信地朝原野所站的地方扑过去，只是目睹了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退回地平线，原野的身子也变得越来越透明，到最后终于消失在空气中，没了踪影。 　
　　 　
　　阿实跪在地上，抱着守音嚎啕大哭。 　
　　线香花火散落了一地。 　
　　 　
　　 　
　　 　
　　 　
　　「拾贰」 　
　　 　
　　还是根据爷爷所说。 　
　　根据爷爷所说，当善灵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之后，灵术师就必须将他们带到另外一个世界，等待第二次的新生。 　
　　与阿实分别是在前天，而与自己分别却是在今天。 　
　　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守音想要和原野多呆一天，而原野也没有反对。 　
　　两个人还是像往常寻找记忆的时候那样，一前一后地走在傍晚的小河畔，只是这次也许因为蒙上了离别的纱影，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却并没有讲太多的话，这很符合原野的性格，他喜欢安安静静的离开。 　
　　 　
　　黄昏的时候，大雁从天上吱呀吱呀地飞过—— 　
　　守音手指拂过齐腰的草木，柔软的触感挑逗着自己的指尖，前面少年的背影，于此时形成了唯美的画面。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说再见了。 　
　　昔日的守音，当从妈妈那里逃跑的时候说着，原野，救我，那个时候还根本没有去想会有今天。 　
　　撑在单杠上半死不活，原野借助自己微薄的力量一遍遍推着守音的双腿，那个时候也没有去想会有今天。 　
　　 　
　　与之记忆相关联的还有很多很多，多到数不清的温暖章节，柔软记忆，就如同放映机的画面一般，不停地闪过。 　
　　前面的少年，就已经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守音看来，他并不是灵，而是站在她面前的，一个真真切切的原野，实实在在的原野。 　
　　不管他微笑也好沉默也好，都重叠成了仿佛昨日一般的，蹲在自己身边悄悄地一起放烟火的那个少年。 　
　　 　
　　“我不想让你走……” 　
　　守音停下脚步，扯着裙摆，这是缺乏勇气的习惯性动作。 　
　　原野笑着转过身，挡住了守音视线上端的最后一部分日光，少年的神情在模糊中彰显出轮廓。 　
　　 　
　　“我不想让你走！” 　
　　守音破着嗓子哭出来。 　
　　 　
　　“守音，”原野走过去，轻轻地用缠绕着绷带的手掌盖住她的头。 　
　　女生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双肩，通过牵连着的神经而传达到头部，原野感觉到手掌下也微微地动着。 　
　　即使轻柔得如同一片羽毛似的重量，但此时此刻守音却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沉重。 　
　　“守音，”原野笑了笑，“你和阿实很像……”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跟我说了吗……”她抬眼。 　
　　“爷爷让我来找你果然没错。” 　
　　“诶？” 　
　　“他说如果我来找你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原野挪开手，笑了笑。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孩子们抓着气球被妈妈们分别喊回家里，其中一个孩子手一松，使得球体在守音与原野之间逗留了一圈，又缓缓地顺着风向飘上天。 　
　　小男生想要去抓到气球而朝着守音那里奔过去，穿过了原野的身体。 　
　　守音瞬间睁大了眼睛。 　
　　 　
　　“好像差不多了呢……”原野望着自己的胸前，朝守音笑了笑。 　
　　“喂，等等……”守音奔过去，想要追上少年如风的步伐。 　
　　 　
　　就像阿实那一天所经历过的一样，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退回地平线，原野本来已经很透明的身子变得更加清晰，守音奔跑在草丛之间，摩擦出沙沙的响声，她伸出手臂想要抓回少年已经开始蒸发的身线，但握住的却只有微热的空气。 　
　　 　
　　“原野，不要！” 　
　　“原野，不要走！” 　
　　“原野……” 　
　　哭喊回荡在河畔草丛间。 　
　　 　
　　渐渐发着纯白的光，原野的身子一点一点与空气融为一体，守音最后看到的只有熟悉的笑颜，剩下的能够听到的真真切切的，是他温柔的声音。 　
　　 　
　　“再见了，守音…… 　
　　“阿实就拜托你了…… 　
　　 　
　　“你是个很优秀的灵术师。 　
　　“想我的话，就放烟火吧……我一定会在天空的某个地方看着你。 　
　　 　
　　“谢谢你，守音—— 　
　　“谢谢你——” 　
　　 　
　　 　
　　 　
　　 　
　　 　
　　「拾叁」 　
　　 　
　　夜幕降临的时候，妈妈正在主持祭典，守音被姐姐们强迫穿上古朴的暗红色布衣。 　
　　她悄悄地提着裙摆溜出房间，走到后院一片小小的林子里。 　
　　拿出火柴盒子，轻轻地抽出一支，然后嚓地一下，在黑色的边缘划出漂亮的花火。 　
　　呲—— 　
　　挥舞着烟火棒，守音站起来，向着天空划着一个一个微红的圈圈。 　
　　 　
　　她低头向身旁同样拿着烟火棒挥舞的小男孩微笑，“阿实，你看到哥哥了吗？” 　
　　原实望着天空，迷茫地摇摇头。 　
　　 　
　　“我看到了，”守音搂起原实弱小的肩膀，指向天空中某一处闪烁着星光的地方，“你看，他在那里。” 　
　　 　
　　微风拂过草丛，吹起了她额前的头发。 　
　　 　
　　原野，你在那里吗。 　
　　 　
　　流星一瞬间划过夜空，闪烁出明亮的光。 　
　　 　
　　你在那里。 　
　　 　
　　我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