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败给了时间>
你是我生命的童话你是我的生命的终结
你把童话毁灭把那生命玩弄
我们都只是你昂贵的玩具
<一>
我很满意今天的造型,黑色的头发被绸带扎起,那绸带上的点缀像死鱼的鳞片,赤白色的婚纱长裙有几朵被红墨倾洒的花纹,像是绽开的血花。我笑了笑,柔媚千种。那些像是一具具躯壳般的士兵朝我微笑,道路两边绽开的花是猩红色。
这里,这里。他们向我微笑,笑容好看得像永远青春的死尸。我扔下以鲜血染红的披巾,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脖颈上的项链就像一只只可爱的眼睛,我希望它们注视着我,注视着孤单的灵魂。
“白雪,欢迎你回来。”
午夜里嘶哑的声音响彻云霄,狂风吹拂着我的长发就像发疯的野兽。呼啸在耳边的声音警告着我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不过我笑得面无惧色。撕开我表层的外壳赤白色被我践踏在地上,露出里面银黑色的礼裙,更加妩媚,更加妖娆。“可爱得像洋娃娃的你~我回来了~”
<二>
“我曾经想过放弃复仇,和你一起逃到世界的尽头,然而你最终和那些曾经属于我的东西,一并消失。”
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少年,淡金色的头发柔软得就像天鹅丝绒,浅灰的眼睛像是星辰,笑容像盛开的鸢尾一样纯洁,那是所有人看到就会深深沦陷的长相。你的温度总是温暖着冰冷的我,是你唤醒了在死亡中沉睡的我。我以为,我们可以逃跑,逃到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可是……
命运的轨迹是无法改变的。我最后失去了你的笑容,或者说你的笑从来没有属于过我。
白雪,白雪。他的声音温柔好听得像锦缎,我看见黑暗中站立的他的影子,阳光落在那柔软的金发,美丽得不可方物。
——我在这里。你看见我了吗?捧着我被刺出鲜血的心脏在你呼唤我的地方等你。
如果世界毁灭,我也愿看着你的脸死去。我亲爱的王子,你就是我的天下。
那一天是最美丽的时刻,也是丑恶梦魇出现的时刻。
我穿着雪白色的婚纱,那身雪白不染任何一点金尘,是纯粹的白,纯粹得就像他的高贵。缀满了银色的蕾丝,层层叠叠地装饰着幸福得就像快要死掉的我,一如华丽的梦境,沉睡后就不愿醒来的梦境。我很快乐,快乐得想要落泪,我以为我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可是都只是我以为。
亲爱的,请不要让我像一个傻子一样等待太久。
砰——
我从梦中惊醒,在恍然中睁开眼眸失声痛哭。
我爱抚着他的尸体,杀手的那颗子弹完美地射中了他的心脏,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衫,瞳孔里映出我的身影,我雪白的婚纱,我温柔的金发。死亡让他的笑容永恒,让他的眼瞳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我亲吻着他的眉毛,还带着生前的温度,温暖到足够将我融化的温度。呐,我亲爱的你,我不想在你面前哭泣,我希望在你眼瞳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我。我不想在你面前做一个粗暴的女人,于是我离开教堂,拔出枪,射向杀手。我轻蔑地笑了,我相信我会杀掉那个轻易摧毁我天下的女人。任何人想要毁灭我的幸福,我就毁掉她的一切。
那个人正是我可爱的继母啊。把我的人生推向疯狂顶点彻底撕裂。
我想抱着你的尸体离开,即使堕入万丈深渊,沉入千尺深潭也在所不惜。只因你是我的天下。你是我的一切。
<三>
你扭曲了星象你颠覆了世界
你搅乱了塔罗 把那命运撕裂
“可爱得像洋娃娃的你~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在大殿上回绕,我的笑容诡异而妩媚。“可爱的公主,你回来了。”
女人倚靠在王座上,绒毛披巾斜斜地垂散在她的肩上,深蓝色的丝绸长裙散落了一地,如同盛放的玫瑰般华美优雅。长长的金色头发如同交缠不休的水藻,唇角的笑容邪气而妖媚。她挑了挑眉:
“公主,王子的死让你很失望吗?听说被忧伤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你已经,疯了。”她的声音妖异而淡定,疯了两个字说得那么清晰。
“你看见了吗?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的我啊,如你所愿,是一个神经病!”我歇斯底里地叫道,惊悚恐怖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持久不散,“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心的某个地方如同锥刺流淌着鲜血,我却笑得风轻云淡,我跪倒在女人的脚边:“皇后殿下,我回来了。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会还给您双倍的东西。”我的目光挑衅而骄傲。我再不是软弱的傀儡娃娃,可爱的皇后。
“妖精呀——我看见了无数的幽灵正在围绕着我跳舞,他们正在跳舞啊……”
“那么白雪。”安娜像在对我说话,而那两片薄唇却没有动过,那飘渺的声音长久地回旋在我耳边,“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然后华丽而清脆的钢琴声在整个大殿里回绕,无数血红色的花瓣飘落在地上,散发着尸体腐臭的气味。
<四>
少年有着漂亮的眼瞳,容颜精致得和他母亲一样。眸光如星,薄唇多情无情冷漠自私。我对麦伦微笑着,指尖缠绕着我墨色的发丝,我的瞳孔里满是他站在暮光里的影子,他看着我的目光淡漠而怅然。“你好。”
“你……”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淡淡的笑容浮上他的唇角,“你好。”
“咦?”我睁大了眼睛,忽然笑了,笑得很可怕,将黑发遮掩住我的眼眸,用力把他推开之后尖叫道,“妖精……你是妖精!”
“麦伦。”女人的声音依然淡漠而优雅,安娜拉过麦伦的手,动作轻柔美丽。“麦伦,你回去。”她的笑璀璨如钻石,安娜亲吻着儿子的脸颊,声音沙哑充满磁性。
“母后……”他好像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回去。”安娜的声音没有任何命令的成分,仍是清浅地笑着,如同所有最爱儿子的慈爱的母亲。风雪吹拂着她金色的长发,纯净到了极致,“这样的疯子不会是你要找的人。回去准备,你不是想那样做很久了吗?公主还在等着你,回去吧。”
安娜愉快地眨着眼睛:“那个有着一头墨发,眼瞳是海的颜色,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的少女,在等着你回去。”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蛊惑的成分,麦伦听到后就像半梦半醒的夜游者,随着安娜笑容的愈发邪气声音愈发诱惑,“回去。”麦伦就像牵线木偶般四肢僵硬地行走,眼眸里掩上一层深深的蓝色,空洞如行尸走肉,最后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内。
“疯子的话,就请待在宫殿里,不要出来。”冷峻的眼神如冰雕,一身红色的盛装长裙华丽得像朵带刺的玫瑰,荆棘从她的裙下蔓延到我的脚下,似乎想缠绕住我的身体,我却笑得无惧。
“呐,皇后,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符合游戏的规则?”我眼含笑意,抚摸着我颈上的一颗红痣,笑得妖艳。
“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永远都是我。”安娜笑,笑得万种风情,那双黑色的眼瞳如玛瑙般剔透,“白雪,我永远都不会是违背规则的那一个。”
<五>
欢乐的音乐回荡在大殿,是Tchaikovsky的The nutcracker。滴水的香槟玫瑰梦幻而浪漫,细碎的阳光透过一扇扇透明的落地窗落满了大殿,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女人一身红色长裙如血,金色长发挽起在髻处斜插一枝白色玫瑰,笑容诡异而邪魅。婚礼上所有人都在微笑,气氛温馨而和谐。
“恭贺您,皇后殿下。”无数人跪倒在她的脚边致以祝福。在众人的惊呼中有人迈上红色的地毯。“王子殿下和王妃殿下驾到——”
少女一身象牙色缎面长裙,柔软华美的蕾丝缠绕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墨黑色的长发似被夜色浸染,如撕裂锦缎般柔顺披下。她的容颜妩媚妖艳,唇角扬起的笑容邪气而妖媚,脖颈上一点红痣更添几分妖气。“我最贵的皇后殿下。”我亲吻着她的指尖,抬眸笑靥明媚,“我是白雪。我将成为您儿子的王妃。”她的笑温柔清浅,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乖孩子,回去吧。”
“您要知道,我真的是白雪啊。”我俯身的姿势不变,轻轻揉搓颈间的红痣,看着她逐渐面如死灰的神色,笑道,“游戏最终是我赢了。穿着象牙白色缎面长裙即将成为王妃的人,最终是我啊。”
我想除了我和安娜外不会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看到她的眼底一瞬间泛起的红色,我就知道她该明白游戏的输赢了。她不会想到我有这么无情,也不会想到我的神经质本来就是装的。噢不,也不完全是,至少我本来就是一个神经病。我杀掉了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安娜一直在身边培养的杀手,也叫白雪的少女,原来的王妃。而我以前的记忆也全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梦境,王子根本就没有死,他就是安娜和我父亲在没有婚庆大典时早早就生下的儿子麦伦,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而那个把他从我身边夺走的少女就是另一个白雪。我幻想着我杀了她,结果在今天就得偿所愿地用枪对准了她的心脏,一枪打穿。
她喜欢穿白色的缎面礼服。而我喜欢柔软蓬松的白纱,它看起来梦幻而浪漫,将我肮脏虚伪不堪的世界伪装成一个罗曼轻柔的世界,尽管是假的,可是看起来还是甜蜜得像棉花糖一样。
我恨他,我恨他选择的人是她不是我。
我微笑。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把麦伦留在我身边了,他没有区分开两个白雪,相信了安娜的话,即将迎娶那个杀手,他也欺骗了我,和他的母亲一起把我的人生毁灭。
为什么你选择的是她不是我!?
“白雪。”他的声音温柔清淡,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我只是觉得看见他就很满足了,就好像得到了全天下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我有些尴尬地咬着高脚玻璃杯的杯沿,盯着他的眼睛笑得有些牵强。
于是我递给他一杯血酒,那是我的血,血里掺上了最致命的名叫断情的毒药,我以为我的情感就像名叫断情的毒药一样,最浓烈最绝望。“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我生涩地笑着声音都有些哑哑的。
“呵呵是吗。你也……”突然话语哽住,那双灰色的眼瞳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伤,最绝望的哀伤。那温柔的眼瞳果然望着我,日光落在他晶莹的瞳孔里,如同天底下最美的东西。我微笑,微笑着抚摸他的脸庞:“我们会去同一个地方。请你等我。”然而抚摸着他的两旁的手是这么悲哀地颤抖着。
……亲爱的王子,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放下仇恨,和你一起去同一个地方。
我笑了笑,最后了无牵挂了,有一种超过我想象的满足感。我拿起锋利的刀,刀刃在阳光下泛起纯银色的光。在满堂宾客的惊呼声中,把它对准了我的心脏,嘶地刺入我的胸口。
一声沉闷声响,刀尖穿过我的婚纱刺破我的皮肉,让我的心脏像是玻璃般碎裂,一点点割开,我咬着唇微笑。血溅如画,弥漫着最腥臭最丑恶的气味。其实那些肉那颗心脏早就已经死了,开始腐烂发臭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罢了。我想我死得不算难看,除了一个伤口在流血外,那些白骨应该没有被我忽然的倒下而折断。当初我没有自杀,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有的时候表面上正常的人骨子里或许就是一个神经病,我只是心在流血,血堵塞了胸腔,就开始注定死亡。我想要的东西,和我恨的东西,都必须死掉。
我们只是败给了时间。时间不可能停驻在记忆甜美的过去,而是不断地以更锋利的姿态出现在悲惨的未来。因为时间过去,纵然再亲密的关系也开始动摇,最后生生将你抽离出我不愿醒来的过去梦魇中。我们只是败给了时间,因为时间安娜将本来就不确定的你带向我最后底线的恐怖死亡。
我只是想睡一下,过程没有我想象的艰难,就是单纯地觉得胸口有点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堵住我的呼吸一样,接下来就不觉得疼了。因为心死掉了。
原来…我早就只是躯壳。
胸腔里跳动的东西在很早以前就随着我记忆中的他一起死了。我倒下,注视着他的眼瞳,我看见所有人恐惧的目光,可是即使身处千千万万人的目光里,我所看着的只有他的眼瞳。我找了你千百次,你却从不在等我。我说过要你等我,你听到了吗?我缎面的婚纱礼服上染满了我鲜艳的血。我想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因为表情开始僵硬了,那颗死掉的心也闷闷的,好像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像当初的我一样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一滴眼泪滴在我的瞳孔里,好像把我整个破裂的人生都温暖了一次,只可惜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我看见他在哭,是在为我而哭吗。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这就是我给你的盛大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