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眯呼的时候,半睡半醒之间有一个梦。我看到一个人,一个少年人,抓着公车后面附近的杆子和我并排站着。那个时候天很冷,他穿着军绿色的工装大衣,瘦瘦的背影,大大的脑袋。在梦里,我一会儿能瞧见自己和他并排站着的背影,一会儿能看见他的侧面。我们站着没有说话,任公车晃啊晃啊,一直到到站为止。他说,我先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明白他的潜台词是:这样可以在下面接你。可当我下了车,他蹲在车站那儿,手里摆弄着什么,然后不安地抬起头对我说:我的U盘摔碎了,7G的U盘——我一看——是那种铅笔芯盒盖子一样大小的红色塑料。
这个少年我曾经很熟悉,他陪我坐了2年的公车。与其说是主动陪,不如说是我主动撞。每天早晨不到6点,强忍着困倦爬起来,穿着厚厚的棉衣,大书包,大手提袋,坐公车到旗讯口站下车,等着他乘的11路公交缓缓开来。有时上车,他不在熟悉的位置,我就心虚地在下一站下车,不好意思地等着下一班11路。这样两年过去了,我也长大成人,脱了一层壳,学会了一个人乘完一整趟将近1小时的公交车。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有一次,公交少年借了我的CD机,还和我聊了喜欢的歌手,我有点焦急地想要走进他的世界却不敢问电话号码。又有一次,在大家聊家里的小动物时,他说他家养了一只猫,很瘦,皮包骨(我想大概和他长得很像可是没好意思说出口),猫的名字叫piapia,于是至今我的Q宠还叫这个倒霉名字。后来有一天,我同桌家的猫从楼上掉下来快要没命了,一向很热心的我借此机会问到了公车少年的电话,并打电话去他家询问,他父亲挺友好地招呼了我。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公车少年的手指很瘦很长,常年处于僵硬的状态,所以拿东西也好,写东西也好,一直都是干燥的、瘦长的状态。我上课时经常盯着那双手,看它翻书页,然后整个手掌压书脊,来回摩挲几下;抑或摊开手心托一下眼镜架,动一下大脑袋。他的手从来没有小动作,而我总有做不完的小动作。
二贝是我和公车少年共同的好友,二贝是曼联球迷,公车少年是国米球迷,他们经常狼狈为奸讨论足球互相吹捧互相诋毁,在我看来,装13不已。但是有一次,公车少年给我看了《足球周刊》的一张彩页,那是一张国米队服的海报,他激动地咆哮你看好看吗你看好看吗你看是不是非常好看。我承认瞬间我被那种奇妙的色彩打动了,那不只是一件衣服,而是作为一种符号——可能寓意着低调沉稳无数可能性神马的至今我也没想清楚——但是装13的本能促使我生硬地说,哦。
后来,我作为无知少女无数次地跟着他去买一份叫做“体坛周报”的……周报,并作为脑残少女一并买了放在旁边的“动漫新干线”。我觉得,那时候他一定是有理想的,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很大很大的世界,还有很大很大的未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作为嗜睡少女仍然坚持每天早起等他公车的原因。
当然,后来他陪过其他女生等公车,可能也像我们一样,在公车上偶遇一起上学,也借过对方的CD机,甚至对方也是球迷,一起讨论过那只蓝黑色的低调沉稳无数可能性神马的球队……可是,可是,如果我不开口,或许他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同一班车上碰见,我总是在不同的车站上车的原因。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依然记得他,四季变换的每一个清晨,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鼻梁上架着眼镜,眼睛里有理想。
那个梦持续的时间很短,后来我被手机吵醒了,我接起电话,对方傻呵呵地向我汇报:“喂,我在去公车站的路上。”声音熟悉得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