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笔 Blue（3）

　　　　　　　　　　　　　　（5） 　
　　噢？难得聪明的人偶么？“申觉”扬眉，嘴角漏出一丝冰冷笑意：真是意料之外的有趣…他歪了歪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在刚才询问同社社员时。”介子航扬了扬手中手机，“巧合的是，今天本要参加每周惯例练习的非参赛社员今早皆接到了一通通知不必去画室的电话。来电那方自称是艺术社社长，但声音却是个男声。”他微微一顿，“而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无论出席多大的活动，那位作为社团负责人的学姐自我介绍时总会以“副社长”自称，至于所谓的正社长。”介子航的嘴角噙起一丝苦笑，“我竟连面都没见过。”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申觉”手中的笔一顿，继而又悠悠然地转动起来。“继续。”他的声音依旧懒洋洋。 　
　　“很遗憾，再怎么演技精湛，你却忘了一点：那就是周遭人物的印象。”介子航瞥了犹自转笔转得开心的“申觉”一眼，“也许是所谓的机缘巧合恰被我撞上，今早，我遇见了在街口卖早点的郑奶奶，她看了我所穿的校服一眼，低声说了句，“怎么不好久见那个也常穿这件的胖胖小男孩了？”我再一打听，才知她口中的小男孩原本天天来她这里买早点，可半年前某天后，却再也没有来过，反换成他那个瘦瘦小小的妹妹来代买…本来我也并未太在意，但现在想来，那个“妹妹”，是申央，对么？”介子航直视向“申觉”听闻那二字时突然沉郁下的眼睛，“无论是哪位你的同窗，在肯定你是她哥哥的同时，也会不忘加上一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申觉似乎改变了很多。”为以一种我还未知的方式使这么多人被“洗脑”，你也会力不从心吧？即使那个申觉曾经是个同样不常来学校，与同窗接触不多的人。” 　
　　“很不错。”像是看完了精彩木偶戏的观众，“申觉”微笑着拍掌，“近乎正解。不过相比江户川，你似乎还少了样东西——” 　
　　“是的，证据。”介子航将手探入兜中，隐隐叹了口气，方在“申觉”所能见之处摊开握住某两样东西的手。“好了。”他沉沉道，“虽说我也并不是很确定。但若没猜错，既然能使偶然几率放大成为顺理成章的事实…你大概也有这个吧？”他对着看到自己手中一黑一红马克笔顿然僵住笑脸的“申觉”问道。 　
　　 　
　　“真是安静呢。”女孩闭着眼，轻声开口。不知为何，原瑶总觉得这女孩的话里隐隐缠着一种淡淡哀伤，就如同一个长期不自信的人所说的话里永远浮着一丝胆怯。 　
　　可她的身形，她的语调，听起来，明明还像是个孩子啊… 　
　　“你有过一个人在室内看破晓的经历么？”原瑶回过神，方明白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微一迟疑，然后摇头，继而又开口，“但听人说，那种拂晓的景观，很美吧？”“是啊，很美，也很孤独。”女孩幽幽的声音传来，原瑶一愣。 　
　　“你或许不知那感觉有多难受，就算明明知道屋里还有人，但却不知如何与那人交流…只能在比恐惧更苍白的情绪里，看着窗外，什么都不说。”她低下小鹿般忧伤微凉的眼睛，声音轻轻的，“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苍蓝色的天空颜色，透过窗，映进屋中。好像只要天亮了，就能解决一切似的。但当那沉沉色调在时间的推移中一点点发白时，我才发现，自己连拥有这么星点宁静的权力都没有了……” 　
　　也许是黑暗处使人愈发依赖起与同处一个境地的人交谈，即便彼此间可能在此之前没有接触。平日里听起来会撇撇嘴，和上句“小文艺”、“小清新”的话，此刻却如雪花般，安安静静的融化自己心上。若非此时此刻此地的特殊，再怎么难受的感情，她也不会吐露吧？毕竟即便是有了“能在身边待着的人”，却也不能确定……他会听自己说话。因为害怕么？蓦地心头一酸，这样活在人群中的孩子，不会觉得太冷么？ 　
　　“说了这么久，好像…还不知同学你是…”原瑶不好意思地打破那女孩停半晌中的尴尬。 　
　　“名字么？”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叫申央…申觉他…”提到这两个让自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的字时，申央不禁苦笑，“也许…我是该老实介绍为“我的哥哥”吧？” 　
　　“噗…哈哈哈。”出乎介子航的预料，本应是阴下脸的“申觉”突然爆出一串爽朗笑声，他一面扶额一面扯着嘴角的戏虐看向对面莫名其妙的少年，“啊，抱歉抱歉，只是很开心，能遇见好久未遇见的惊喜。” 　
　　。“不错，我是蓝笔的主人。”他大大方方地停下转动的笔，像是审视一件美好艺术品般看着灯光下笔身的流畅线条，“如你所知，各色笔有各自的，呃——能力，”他说着一挑眉，“有兴趣猜猜我的笔是什么能力么？” 　
　　“可以够了么？”介子航冷冷打断他活跃的“扯淡”，垂下的左拳早已紧握，“或者，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申觉”止住笑意，眸里闪过一丝赞赏，“你的确是一位聪明的木偶……”他低头小声嘀咕了声，而后抬头，“OK！便依你所说，我会告诉你，那个女孩在哪里，不过呢……”背在他身后的“书”在介子航未所能看见的地方又无声地翻过了一页，“申觉”的嗓音也变得渺然：“在此之前，不如先问问本人愿不愿意……” 　
　　“蠢死了。”一声轻快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直率地打断了他莫名的话语。往日熟悉温暖的声音在此刻却如直逼面门的刀刃般，迫使介子航在那一霎呆伫一旁，唯有以眼睛去确认渐浓夜雾中自己所害怕的事实。 　
　　不知是否因太怀念的缘故，那些话，那些笑，忽然一并涌上脑海。 　
　　“我说，别这么闪在一边么。”阳光男孩大大咧咧地伸出手，眯了眯含着嬉笑的眼睛，“我是何迈。以后嘛，就叫你“芥子”咯。”…… 　
　　然后是她：“啧啧，真是惹人心烦。”烈日下，平时便不讨喜的她冷着眼扇了扇风，继而极不自然地为自己递过一瓶水，“要不？”…… 　
　　最后，当然是她：“你的懊悔与痛苦，我来替你分担。”明明脸上绯红已后知后觉地漫到耳根，却仍那么认真说出让他字字心动之言的她。 　
　　“唔…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抹茶味的？”因肚子饿而狼吞虎咽不顾形象的她。 　
　　“那，比赛的事，要加油噢～”在放学路上，俏皮回身看自己，身后如同正是自己想去的远方的她。 　
　　以及，眼前，完全不认识的，她。 　
　　“蠢毙了。”总是含笑的眸底此刻只有冰一样的冷漠，并不算长的发扬起，却依旧遮住了她的表情，“治愈？分担？呵，也就只有你才会相信这些骗小孩的词句吧？”已经习惯看她温和的笑容，但此刻吐出字句的唇角怎如刀般凌厉？“以画杀人？你以为任何人都对幼时睡前故事有恋旧情节？就算那是真的，啧——”她以手捏起鼻子，满脸嫌弃，“你以为…这满身血腥气，还会有人真正信任你？朋友？你这样的人，还要什么朋友？” 　
　　不对呀，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心底明明有这声音在呐喊着，但在莫名的空洞中却生生噎在喉口。他静伫着，失神的目光不敢离开她，或者说，一个长得像她的人，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将他不忍提的过去赤裸裸的吐出，字字痛在心口，早已忘了怎么应对疼痛。 　
　　是，都是我，都是我的错。那个阳光的伙伴失去的手……那个虽说讨厌但实际上只是孩子的女孩失去的生命……这样的我，这样的我，还在祈求得到什么苟且的谅解么？他颤抖着蹲下，不想去听脑海里教唆的声音，不敢去面对自己溃烂的伤口。 　
　　很好噢～“申觉”看着失神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并开始慢慢蹲下的介子航，满面冰冷僵硬的笑，他应当是看到了吧？将他亲手推向深渊的正是他所念的人？“乖乖地，按照剧本在排演呢。”他伸出手，不知何故的抚着胸口。 　
　　这样，就算让你体会到小央的痛苦了吧？ 　
　　“导演？”原瑶的声音虽惊讶，但也好不容易地压下音量。若非曾切身体会到如提线木偶般身不由己的经历，她近乎要怀疑是否在做一个中二病人的梦了。 　
　　“嗯。只要他画得出来，在卷首加上“角色扮演者”的名字，便足够让一场如他所想的戏剧开演。”只要那支笔还在他手里。申央踌躇着将那支笔的形象隐去，殊不知身后女孩对这已有了几分猜测。哪怕是超乎常人以为的事都能成为事实，你又如何去找剪断这故事影带的剪刀呢？ 　
　　“所以…你才劝诫我不要尝试去反抗，他给我安排的戏份？”只觉得胸口闷着不甘的情绪，但她仍强忍住将欲吐出的言语，蓦地笑了起来，“呵，这么说来你也当看过他的“剧本”？然后呢？你是什么角色？和敌人”一起落难的路人甲？还是他用来监视“人质”的监工？” 　
　　“不，不是。”她语气里的不屑不禁让申央紧张起来，她急促的否认着，近乎哀求的解释，“拜托你，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我的角色，我的角色对整部戏根本无奈何，熬过这一晚，我便会保证你，至少保证你不受伤。所以…所以…”一切都是因为我，此刻也如同荆棘困住的鸟般，逃不出不知不觉中长成的牢笼。如果你都知道了，恐怕会和那些人一般，唾弃我吧？所以请你不要再怀疑下去了，这样，大家，都不会有事的。申央理了理有些乱的呼吸，小声说，“能那么耐心听我说话的人，真的不多的。” 　
　　“啪，啪”黑红两只马克笔相继落地，它们的主人此刻已无暇顾及。“啊啊，这么好的笔，怎么能不要了呢？”发出声音的人沉稳走来，俯身拾起笔，笑盈盈的表情却使人不寒而栗，“不过呢，也对，你连纸都未带，想以它们反击，好像也不可能的样子。哎，我有个好主意。”他兴奋的抚掌，抽去黑笔的笔帽，“不如，我用黑色这支，替你画一张画吧～” 　
　　那本当沉浸回忆中的人却在此刻抬起头，额角尚淌着薄薄一层冷汗，苍白脸上浮现淡淡的自信笑意。 　
　　“你是笨蛋么？”声音依旧轻而平稳，却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夜晚那么清晰。 　
　　方垂下头的侧影闻声，蓦地一僵，转瞬间，唇角又勾起熟练无奈，“不是本如此么？”她仰头看空无悬一物的天花板，“你会愤懑那些抛弃年轻时梦想的人吧？但多少年后，你又会否坚持自己的最初，还不是说不好的事？这就是事实啊，你又能改变什么？” 　
　　“这样打击自己的自信心很好玩么？”原瑶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嗔怒，“为什么总觉得是现实在改变你而认识不到自己正式在无时不刻变化着的我事物中的一部分？你为什么，又凭什么，使自己处于被动，而不是好好利用自己与事实的可合作性，主动迎击？凭什么以为自己的一切都被你以为的不可改变所限定？既然有能力，那就去做出来，使之改变啊！”感受到身后人的一抖，她长吁一口气，稳了稳呼吸，“的确，我们所处的环境，是由许许多多的原则在限定着一些我们本以为可以去达成的事件。但越是受伤，越当向着一个正确的方向成长。只要你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又有什么能阻止你去改变自己？就像小孩子未长大时，是需要家长无微不至的照料，但若你有了能独立的能力，又为什么要将自己的饭勺往别人手里送？再说，“申觉”再厉害，他的“剧本”也不是什么让世界为之周转的公理！这样的人，最终，是会伤害到很多人的呀，包括他自己。”原瑶咬了咬下唇，“你不想让任何人被伤害，对么？何况，他是你哥哥。” 　
　　之前一直在困惑，怎么就这样跟一个本无多大交集，甚至让自己一度怅然的“罪魁祸首”聊上的。但现在听来，她是个比自己，好很多的女孩…至少，她比自己勇敢太多。申央失神着，恰觉那让自己无比佩服的女孩站起了身。 　
　　“如何？”女孩的语调重归温和，但仍有股不服输的中气，“要一起…去试试让那个人清醒吗？” 　
　　手指轻巧解开他不忍将自己系紧的绳结，申央垂下手，静静回过头，正视那个女孩含了丝惊讶的亮亮眼睛。 　
　　“嗯。” 　
　　　　　　　　　　　　　　　　　　（6） 　
　　“你难道会蠢到以为这就是保护申央的方法？”冷静，冷静，既然同为这笔的拥有者，有些奇怪到不得不相信的，一定是这个人所编造的幻觉了。介子航握紧拳，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死扣掌心的指尖带来的疼痛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使自己得以在半跪中反问。 　
　　“噢？”“申觉”的语气依是那么随意，但脸色却已难看。 　
　　“都已是高中生了，怎么可能没看过关于家庭教育失败的负面新闻？”介子航低喘着，“既然想保护她，怎么会用这么可笑的溺爱方式？” 　
　　“你懂什么？！”出其不意的一脚，连自己都未想到，“申觉”的情绪猛地失控，他将笔在手中握紧，似乎毫不顾忌此刻对方本当按“剧本”继续演下去，而是如被惹怒的野兽般嘶吼，“你明白小央生活在什么环境里么？你知道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会被莫名其妙讨厌是什么感觉？你知不知道这就是她天天必须承受的？！你……”他焦躁地以手搅乱额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呵，是，我不明白。”介子航以手背擦去蹭上脸的尘土，托此一脚的福，头脑似乎清醒许多。他侧过身咧了咧嘴角，“但自诩明白这些的你呢？可以以“为保护一个人”为由，去伤害本与你无关的人么？” 　
　　“申觉”缓缓抬首，总是玩世不恭的目光里跳动着灼人火光，“我既然可以为她舍弃一切。”他顿了顿，“那与我们本不相关的其他人…于我又有何不能动的？” 　
　　疯子…这个不计后果的、真正的疯子。看着将“为之成狂”演绎成真的人，介子航暗自低喃着，摇了摇头，“那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么？”也难怪她会写出那样的字句，也难怪她会胆怯至那种根本无敢与任何人交流的地步！他皱眉，声音不觉加重了音量，“你知道这种保护对申央而言反而是使她原先的正常交流都无法进行的根本祸根么？不知道她会有莫名成为同犯的沉重压力的你，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在伤害她啊？！” 　
　　“那你说要怎么做啊？”“申觉”突然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介子航的衣领，模样里没有一丝平日里的温和与懒散，微微充血的双目对上介子航略有失焦却黑白分明依旧的眸子，“你说呀！你告诉我呀！！”他真的不想让她再受半点伤害了。明明是那么纤瘦赢弱的孩子，只能承受着不公的恶意，他很为她心疼，却也只能奢求自己能在她无人相说的情绪里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仅是想这么做而已的念头，怎么容得眼前这个完全不了解她的人，有资格这么说？！ 　
　　“呵……”他乱了。介子航直视向“申觉”眼底止不住泄露出的恐慌与脆弱，“不过是个为满足自己保护欲的自私家伙，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你其实根本不知道她缺的是什么。”反而在将她手中已有的那么星点的友谊，通通打碎了… 　
　　“你给我……”“申觉”脸色煞白，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 　
　　“哥哥。”清越小小的呼声从他身后传来，“申觉”的动作猛的一滞，他缓缓回过头，看着那站立在几步开外的熟悉身影，沙哑地试问，“小央？” 　
　　介子航闻声，亦撇过头，看着默默走来的女孩，心头蓦地一紧。她在那站了多久？刚才说的话…莫非她都已…… 　
　　就算没听到也无大碍。喉口漫上淡淡苦涩，申央冲无意识地松开手的“申觉”笑了笑，放在背后的左手却已紧张地抓住了右手手腕，“哥。”她抬头，目光一如往常地在对话的另一方身后失焦，“停手吧。现在还来得及的。” 　
　　还来得及？“申觉”挣扎了几下想站起来，却因为她一句话而失败的跌坐地上。她原来是真的都明白的么？他抚着额角，笑得无可奈何，“来得及？不是的，小央，这回，是你错了。”从他想以自己偶得的能力为她做点什么的那刻起，从他第一次听到他人沉浸自身过往疼痛的哀求声能笑得出来开始…啊，不，也许更早——“申觉”柔和的目光围绕着焦促不安的瘦小身形，从那一日与她相日开始，“就已经，来不及了呀，小央。”之前强势狠硬的尽头在这一刻散架了一般，瘫软作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心情。 　
　　申央低垂下头，不向前，也不再开口。 　
　　十余分钟前 　
　　“他既然能为你做这么多，那应该能听得进你的话吧？”将申央送出唯一可开启的气窗后，尚在仓库内的女孩笑声诚恳，“他，就拜托给你了。” 　
　　可现在的情景是要自己怎么办？少年就在自己不远的地方倒下，但就连她也无法制止“罪魁祸首”的言行。指着地面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没有任何可以依靠，没有任何适用的能力可以利用……啊！不对！微颌起的双眸蓦地开启，申央听见自己低声喃喃，“还有一个办法。” 　
　　不是很好么？正好可以把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 　
　　半蹲下身，手向前摸索，将掉落于地的“剧本”抓起，动作麻利的将袖中之物掏出—— 　
　　“小央，你……”“快住手！”近乎“申觉”抬眸的同时，介子航似知申央在涂画的目的，暴喝脱口而出。 　
　　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感伤，为什么还会觉得舍不得……咸湿温热的液体一滴滴地从脸庞上滑下，“这才是真正的“来不及了”呢，哥哥……”本好好捧在女孩手中的本子“啪”声落地，夹在书页中的笔也“咕噜噜”地滚落——那支本就不当存在的白色马克笔……申央抬头，看着夜空，“其实，哥哥你是个大笨蛋呐，什么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侧过头，哽咽着的声音化成俏皮的微笑，“把一切事情的根源都去除不就行了么？啊，就像北齐文宣帝一样……” 　
　　她还记得，竟然还记得……恍神半晌的“申觉”回过神，跌撞着向前，伸出手，将不住呢喃的申央搂在怀里。“不要说那么不负责任的话。”他探出手指，刮过她刚滚过泪珠的鼻子，“你答应过我，会找到完整本的《二十四史》的。” 　
　　申央的脸色却已愈发苍白，近乎透明。她摇了摇头，“明明问问别人就知道了呀，大笨蛋。”黑发的颜色开始慢慢淡去，但她却仍然笑得无瑕，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泄口一般，“其实我很怕的……每次哥哥为我出门“办事”时，都只能一个人缩在房间里…家里真的好大…一个人呆着，总会觉得害怕……”“我知道，我知道……小央不用说了。”“申觉”将申央的身体向自己拉近，那么轻，好像一股随时会吹散的风……“不要这样呀。”申央想去抓他微抖的肩头，手却完全使不上劲俩，犹豫半刻，她像是安心了一半闭上眼，充分享受从未如此真切感知的温暖。那个女孩应该已经从仓库出来了吧？不知她突然丧失自己与谁人曾交流过的记忆，将会是怎么的无措呢？申央举起手，本当被手背遮住的街灯明晰在眼中，仅仅隔了层若隐若现的皮肤色的雾…… 　
　　啊，这么快呢。她最后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白色马克笔，微微笑起来，真好，能这么简单的解决一切呢…… 　
　　感官和意识开始逐步模糊，她歪过头，安静地注视“申觉”紧张到绝望的眼睛。 　
　　“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哥哥……” 　
　　本已近乎透明的女孩在一瞬间不见了踪影，唯有不知名的齑粉在风的带动下扬散而去。 　
　　“小央？”“申觉”低低的声音响起，他的双臂却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相信着前一秒还在与自己对话的人，后一秒就消失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