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那么一点点刺眼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落入窗台。
“血压……”那个满脸皱纹一丝不苟的老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正常。”
如丝绒一般黑色的夜幕。
相撞的两车瞬间起火,车座上的少女一头撞向了玻璃,玻璃破裂,如一只丑陋的蜘蛛。殷红的血液从前额顺着面孔流淌,随着巨大的响声她进入昏厥。司机肇事逃逸,独留她一人。
那天夜里猛然下起雨。电闪雷鸣。
病床上的少女骤然坐起,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头痛欲裂般的痛楚涌上,猛烈地喘息。微微睁开眸子,天花板的刺眼令她惶恐不安。纤长白皙的双手试图抓住什么,却只能触摸冰冷而苍白的被单。
她叫冷无沫,冷氏集团的千金。一头微微卷曲的棕褐色长发,深邃的黑色瞳眸里是淡漠的,勾起的笑容飘渺而温柔。白皙的肌肤如凝脂,散发的气息若幽兰。颈部的曲线优雅得无懈可击。
“醒了。”医生满足地微笑着。
“无沫。”她的母亲是一个来自美国的女人,Ululani,会说中文。她的微笑温柔而甜腻,双眸如湖水一般平静,长相精致得如一尊雕像一般。Ululani,上帝的昭示。
“你……”冷无沫无法抽离那个梦境。她出事那天的情况,模糊不清的梦境。她努力地睁大双眸,看着陌生的她,“我……认识你么?”
Ululani一怔:“无沫,你在说什么?”
“我叫无沫……”她低着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我叫无沫?她到底是谁……
Ululani从病床边的椅子上站起,那双诡秘的深蓝色眸子透出一片不安与忐忑。
“医生,”她冷静地唤着,冷无沫呆呆地望着她,“她怎么了?”
那医生有些慌张。“夫人……”医生颤颤地叫唤着,“她……是全盘性失忆……”
“全盘性失忆……”她喃喃地重复着。
“就是……指完全忘记自己的生活背景,包括姓名、地址等……”
“无沫,”Ululani指来一个男人,“这是Dad……”
“Dad……”她缓缓地抬头看着他。
冷崎,冷氏集团董事长,睿智而果断。他的神情是冷峻而淡漠的,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
“你还认得她们么?”冷崎微微俯下身子,温柔地微笑着问女儿。
那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无沫,”其中一个笑得娇美,娇嗔地靠进她,握住她有些透明而冷若冰霜的手掌,“我是墨安呐……你不记得?”
她望着她,有些生疏与厌恶,从她手中抽过手:“我不认得你。”
“这是姬墨安,姬氏集团大小姐。”身旁的管家Alger加重了姬氏集团的读音。姬氏集团,唯一能与冷氏集团媲美却略逊一筹的集团。
“姐……”另一个少女面露不悦的神色。她笑得浅浅,一头黑色的柔顺长发披在削瘦的肩膀上,双眸亮若星辰,她走到冷无沫身边,与她握手,冷无沫没有拒绝,她的手有些僵硬,面容有些担心,然后开口,故作镇定般地,“我叫姬婉歌。(取名很俗的……)”
“姬婉歌……”她沮丧,依然对她毫无印象。
“墨安与婉歌和你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喔……”Ululani眸中一闪而过的歉疚。
“可是,我不认识她们。”她冷冷地答道。
“矽要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她的眸那么纯洁,带着幸福的甜蜜与满足。她是夏彻矽的母亲,夏浵。
“嗯……”那年她五岁。笑容那么恬美。
“小朋友……”那个陌生的人朝她走来,她畏惧地后退两步。夏浵说的一会儿是多久?让她从清晨在梧桐树下站到午夜,“你的妈妈呢?”
“她说走开一会儿……”她有些紧张,冷汗从那黛色的秀美长发下滑落,娇小的脸庞上一对眸如黑宝石一般耀眼夺目。
“可是,”眼前人无奈地摇头,“叔叔看见你从清晨站到午夜……”
“她会回来。”她有些执拗而倔强。
“可是……”那人像是看见了什么,摘下夏彻矽的胸针,翻出纸条。
“你的妈妈把你遗弃在这儿了……”他无奈地摇头,有些怜悯这个五岁的女孩。
她不相信,夺过他手中的纸条,忽然如五雷轰顶。
她……把我遗弃了……
虽只有五岁的她,聪颖而刻苦,令人生怜。她不敢确信,她深爱的母亲竟然抛弃了她……
“所以,你说怎么办?”
“叔叔送你去孤儿院吧。”
她成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
父亲的早亡,母亲的贫困,她历历在目。所以她的心智远远比同龄人成熟。她对一切都存在怀疑。
孤儿院的孩子是被人嘲笑和唾弃的对象。她是孤立的,她认为自己不需要朋友。
“把它给我。”孤儿院的阿姨每日都会分发餐盒。一个年长的女生夺过夏彻矽的餐盒,她目光幽冷地望着她。
“你以为你是谁?”她不屑地嗤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她叫婧倏,在孤儿院里最年长的一个,不少孤儿追随她,愈发骄傲不可一世:“姐妹们,上!”
她被围在角落里被众人围殴。看着婧倏狂妄地大笑,以及众人不屑的目光,她没有落泪,甚至没有遮掩。
一年年下来早已出落得冷漠孤傲,气质绝俗。
被遗弃的一幕幕不断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第736次梦见被围殴的情形。她猛然坐起,看着身边依然酣睡的孤儿,苦涩一笑。
她是冷无沫的朋友。
从被殴打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再也不会任人凌辱。很多人无法相信出生尊贵的冷无沫竟然会和一个孤儿交朋友。夏彻矽唯一的两个朋友,冷无沫和简似冰除此之外她简直处于自我封闭偶尔反击的状态。
她总是聪明得可以看清所有人的心思。她的文章唯美凄婉,透着她的忧戚和无奈。校园里,同学们对她敬而远之,知道她是一个身世飘摇而成绩优异得不可思议的学生。她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
拒绝一切怜悯。并倾其所有成为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