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高塔。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高塔里,藏着人性最深处的善恶丑。
一。
阿祥小的时候被送到戏班子里待过几年,这是宋老爷爷的主意。
他依稀记得年近古稀的老人依旧身子硬朗得如同矮松一般,几十年的大风大浪纹丝不倒。
“宋家不能绝后,但也不能出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苗,那会埋祸种,祸种。”
也不知这老爷子怎么安排的,不过短短几天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就被人高马大的戏班主亲自领走了。整间四合院就显得冷冷清清,似乎不是少了个外孙子,而是绝了声迹。于是乎这几天,老爷子成天摇着个大蒲扇,坐在村口拖着长须的老榕树下,吱呀吱呀地晃着摇椅,从早上天蒙蒙亮一直坐到红彤彤的火烧云染了半边天。虽寂寞了些,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而一想到调皮捣蛋的年幼孙子阿祥,他就念起了那个少年。
那时候,少年年约十四五岁,已经是个可以当家的男子汉了。
少年从小无依无靠,是被戏班主捡回来的,顺理成章成了戏班里的伙计,在后台给名角儿们端茶送水,在前台偶尔跑跑场子客串个小角色,活儿做得格外顺溜,连戏班主夫妇都打趣地说干脆过继给他们俩当儿子算了。自然,平时到外地找活儿干,也全带着他。渐渐的少年也琢磨着戏班主的好,打心里把他们当亲生父母对待。
就在少年十六岁那年,戏班开始去些大城市演出。第一站,就是上海。
那是个很大的台子,仅仅一个戏班甚至忙不过来,于是主顾又从苏州请了几个唱小曲的姑娘,闲暇时助助性。少年还记得,第一次见她们的时候,就惊呆了这出人的美貌。个个都生得精巧如图画上的仙子,修长的眉,水灵灵的眸子,粉嫩嫩的脸颊,出落得纤细窈窕的身上裹着锦绣缎面子旗袍,图案是艳丽缤纷的花,一眼望去妙不可言。少年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平时对戏班里的女孩子恭恭敬敬的,哪知今日看了她们,才知什么是真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于是少年找着空子跑去和她们接近。
第三天演出时戏班主拿了盒上好的碧螺春交给他,吩咐着用滚水泡好挨个送去,还不忘提醒他这个贵得很,能省就省。
“咳咳。咳。”女子剧烈咳嗽的声音。
少年听出来,是唱苏州小曲的范姑娘。他心想,准是嗓子疼,于是端着刚浸水的茶叶走进来。他仔细一看,真是范姑娘,披着紫色夹袄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没有发现身后看得出了神的他。少年微微笑了笑,缓缓地走近… …
“啪——”
“你干什么!啊!来人啊!”
少年挣扎着想逃离大汉粗壮手臂的紧扭,但无济于事。戏班主闻声而来,看到了脸色苍白手上已烫出泡的范姑娘衣服被泼湿了好大一块,看到了少年费尽心思地扭动着身体,看到了主顾指着姑娘的伤索要赔偿。
“啪!”火辣辣地疼。少年的脸上顿时出现了鲜红的印记。
“你给我滚!戏班没有你这样的孬种!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戏班主咆哮着,如图怒吼的狮子,狰狞可怖。主顾人依旧喧闹着嚷着医药钱,戏班子凶神恶煞地指着少年,身边那些熟悉或陌生的人,瞬间变得那般冷酷无情。
后来,少年被打得遍体鳞伤,孤零零地抛在郊外。
他恨恨地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那个美人皮囊的范姑娘,两面三刀的戏班主,还有贪图富贵的主顾人,以及这个冷得让他心寒的世界。心中似乎树起了高高的黑塔,如同汹涌的仇恨,愈来愈高。
二。
阿祥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而且不是以玩耍,偷吃果脯瓜子核桃仁,搞恶作剧的方式。
更加没想到的是由最疼爱自己的爷爷主动要求送来的。
最最没想到的是当初贪玩成性在村落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孩子王如今落魄到为别人擦桌子,送茶水,被些老到精一样明练的吆来喝去。
在忙碌了一天后,阿祥锤着肩膀,蹲坐在台子上。
“伢崽,喏,吃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顿时眼前出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长长的发丝束成了髻,凌乱不堪,生活的重迫显然给她带来了揪心的经历。
老女人眯着眼睛,似爱怜地看着阿祥。
“你是看戏的吗?”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女人。
“我哪有钱看戏的呀,给有钱人家做个老保姆来打发打发日子罢了。”
后来每天,老女人都会带着些小孩们喜欢的玩意来给他,有时是雪白的龙须糕,有时是炸得金黄的春卷,她看着狼吞虎咽的他,满脸慈爱。来看戏的穿着整洁的老太太老爷爷们都认识她一般,唤她“钟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