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岁月年海里沉默不语,如此一般。拥有风尘寒霜在脸上的老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藤蔓摇椅上,吱吱呀呀地摇啊摇啊。田里大片的向日葵灿烂开放,绽开笑脸对着太阳。
吟抬起手,将照在眼睛上的阳光遮挡住,只有细细碎碎的阳光从指缝间溜进来。她笑了笑,然后抱紧怀里的保温瓶,走进医院。
医院里有很多孩子,路过的时候都可以听见他们的笑声,欢快而天真。吟微笑着看着那些奔跑的孩子,一步步地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0232。暗灰的门上是白色加粗宋体,四个数字上面是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她微笑,握上扶手然后打开门,“遥遥,我来看你了。”
坐在病床上的女孩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挂上了微笑,“吟,你来了。”她站起身来,“今天带来的什么呢。”
吟笑了笑,给她看了看手里的保温瓶,说:“嗯,是我特地做的哦,你喜欢吃的南瓜粥。还放了很多糖呢。”她嘴上抱怨着,然后拉着女孩走到床边。
“好甜啊。”女孩尝了一口后抬起头,“你放了多少糖啊。”但是脸上是满足的微笑,手里的勺子装得满满地放进口中。“不多,就一勺左右吧。”吟满不在乎,女孩听见后瘪了瘪嘴,“切。”
“遥遥,你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呢。”吟看着女孩吃着东西,脸上挂着微笑。“唔……”遥遥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不清楚:“你要啊……嗯……到时候再给你吧。”倏地,她的眼神黯下来,口中的食物都咽了下去,“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你呢。”
手里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吟转过头来,抱住女孩,“遥遥,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听见没?”遥遥没有答话,默默地转过头去,吟的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那我帮你去洗碗。”然后拿着东西走出去。
卫生间里,吟将水龙头打开,一遍遍地清洗着碗。眼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下来,水溅到了身上,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自来水特有的淡淡腥味,泪的咸涩。
遥遥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一片灿烂光辉,眼睛里有什么涌了出来,模糊了双眼。……流泪了吗。她看着衣服上染暗的点,抬起手抹去泪。
一周后,吟依旧来医院陪着遥遥,遥遥用尽自己一生的力气去微笑,微笑,再微笑。吟每次看着女孩苍白的脸色却扬着嘴角,心里开始抽痛。
夜里,吟细心地为遥遥盖上被子,然后离去。睁开眼,大大的眼眸里黯淡无光,一片空洞。她忽然坐起来,捂着心口,“好痛……”咬着唇她呻吟出声,“唔……痛……我的药……”看着床头的白色瓶子,她伸出手去,却够不到。
摊开手,上面一条条交错的脉络苍白而无力,像她的生命一样脆弱。
……抱歉,吟。不能陪你一起了,也不能还你钱了。她闭上眼。
翌日,吟来到医院。0232,门上的字静静的,想要开门时却被人推开——
“你是……?”陌生的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她。吟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妇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请问……这个房间里原来的病人呢?”听到妇女的话她彻底地颓败。她眼前只剩下妇女一张一合说话的嘴,却什么也听不到,大脑一片空白。
——啊,你是说那个原来的病人吗。她啊,我们是今天刚从隔壁房间转到这个病房的,那个女孩子……好像已经被盖上白被了吧。
——不在了。
——盖上白被了。
真是残忍啊,遥遥。你居然就这么走了……那你欠我的钱怎么办呐,你说过你要还我的啊。可是你居然就这么……走了……心好痛,你看啊,遥遥。我和你一样得了心脏病呢,是不是很快……很快就可以去陪你了呢。
“其实只是死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以后没有办法一起哭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以后没有办法一起笑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以后没有办法在一起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以后没有办法见面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见,遥遥。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