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小西啊?嗯……我是路夕,上次要查的我请人查出来了,果然不是好东西。是海洛因。”路夕对着电话说道,他和骨礼默去找五十弦家的事也不准备瞒着欧阳兄妹,最近骨礼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定要住在欧阳家,手机也关机,他是想来个与世隔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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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以后,路夕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看了看保存在“我的电脑”里的匿名邮件,最终咬了咬牙,同时按下Shift 和 Delete键,点击确定之后缓缓地合上眼睛,他不知道,微咸的液体已经顺着脸庞流下来,他的身体都在颤抖,一如十几年前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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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礼默看了眼欧阳西发来的短信——此时不在欧阳家,而是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五十弦罢月的小说集显然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可很奇怪的是,那本书却被动了手脚。而最好的解释就是借走的书和还回的书并非是一本,但以林阿姨的认真程度,不可能会放过这样一本被严重损坏的书——根据化验,书里还夹带着毒品!
除非,是在周三还回了一大批书,一大批足以让林阿姨和其他管理员一起检查也很难仔细检查每一本并找出纰漏的书!
想到这,骨礼默加快了脚步。他的心里翻滚起一种莫名的感觉,直到看见图书馆的大门,才得以平复。
“林阿姨!”骨礼默喊住准备把还回来的书籍归为的中年妇女,“林阿姨,我来借书的那天——2月9日,有没有人还回来一大堆书?”
“啊,你说那天啊。”林阿姨扶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我记得是德恩孤儿院院长张录还回了一大批书,好几百本呢,我和小张老李整理了半天,到下午三四点才理好,午饭都没有顾得上吃。”
“谢谢阿姨。”骨礼默听罢就离开了图书馆,走到最近的公交车站等车。脑子里的线索被一条一条地整理出来,孤儿院的院长很有可能是贩毒团伙的一员,而五十弦罢月就是他的上线或者下线,五十弦家一直不和邻居来往,新来的邻居很多都不认识这个日本家庭,也鲜有人拜访,那么,五十弦罢月的贩毒活动很可能其他人不清楚,或者不完全知道。而五十弦败月也很可疑,假如他不清楚自己妹妹在贩毒,那么为什么暗示自己去床底搜索?或者自己粗心漏了什么情况?还是五十弦败月清楚一切却要把自己妹妹逼上绝路?
那个该死的蝴蝶又是谁?蝴蝶效应究竟代表什么?
路夕在德恩孤儿院旁的朝阳医院院长办公室。他亮出自己的警察证,然后询问李院长:“你记不记得一个叫五十弦罢月的日本女人在你们这看过病?”
“五十弦?日本人?”李院长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哦……我记起来了,她大概二十四的样子,具体年龄我记不得了,只是她的病很重,却怎么也不愿意住院治疗。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家中经济窘迫才拒绝住院的,但好像不是。我觉得那女孩的家景应该还不错。”
“李院长记清楚了么?”路夕焦急地问道。
“当然,我平常不给病人看病,她的身体是差到极点了,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么,她是什么病?”路夕追问道。
“这个是病人的隐私,路警官,我们也不太好透露……”李院长为难地说。
路夕头一次发狂:“这关系到四个人的命!回答我!”
“是……”
欧阳夏坐在吴思轩和吴思远的面前。他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两兄弟,冷声道:“你们到底说不说?”
“都欠了我三万了,你还好意思说呢。”吴思轩一口咬碎嘴里的硬糖,满不在乎地说。
“姓吴的,还记得十年前,类似于《东方快车谋杀案》的相遇么。”欧阳夏报以含义不明的微笑。
一把水果刀抵在欧阳夏的脖子上,吴思轩吞下嘴里的糖果,“小子,你是谁?”
“小丑。好久不见,战神和酒神。”
他的笑意未达眼底,十年前的回忆并不好,但不妨碍他拿出来做交易。
“你要什么。”吴思远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示意他放开欧阳夏。十年前的相遇相知让这六个人定下了一个约定:今后见面必须互相帮扶。他不认为自己是背信弃义的人。
“告诉我,他们想干什么?”欧阳夏冷冷地说。
“三月三日是日本的女儿节,也是……五十弦罢月的生日,或许很快就变成忌日了。总之那一天是举办时间,你问他们想干什么?那群疯子,突然发慈悲心要当厨师做饭了而已。”吴思轩一边往嘴里丢柠檬糖一边说。
[第三十二天]
日本女儿节。傍晚19:50。
五十弦家。
家里被悬挂上了廉价但实用的彩带,餐桌上摆着一个类似于中世纪油灯造型的紫色蜡烛灯,火苗在玻璃灯里轻轻摇曳着。地上摆着一个极大的蛋糕,上面偏小而下面略大,涂着许多白色的奶油,但没有什么水果,像是松软的雪花堆在特制的大盘子上面。五十弦败月费力地弯腰收起中午迷津摆的女儿节人偶,从厨房里端出六杯红茶和一些点心,然后耐心地等待女主角和四个应来的客人。房间里有一股烈酒的气息,经久不散。
五十弦罢月是在8:25回到的家,她咳嗽了几声,把楼道里的声控灯打开了,她的身后跟着“零光”侦探社的四个成员,四个人中连最爱动最娇气的欧阳西也沉默着,显得有些怪异。
五十弦罢月打开门,她敢保证她中午回来时还是干干净净得一片,此刻却是充满了生日的快乐气氛。而弟弟妹妹都不在,只看得见哥哥在大型蛋糕后面等着自己。
五十弦罢月开心地一笑,“我回来啦。”五十弦败月听闻也转过轮椅,向五十弦罢月摇过来,“先进来吧。各位。”
“哥哥,迷津和津鸠呢?”五十弦罢月一边换上拖鞋一边说道。
“啊,我想骨先生或者路夕警官应该有想清楚吧。”五十弦败月摇着轮椅到电视机前,“罢月,你不如问问听上去无所不知的侦探先生和小姐们。”
“五十弦败月先生……他们已经死了吧?”骨礼默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葬礼’的含义。”五十弦败月不顾妹妹略带惊慌的眼神,从餐桌上提起那盏仿油灯的蜡烛灯,往地上狠狠地一摔,铁做的框架和玻璃散落在地板上,“我们要为自己过去犯下的罪恶赎罪。”
“杀父弑母?还是杀死那两个意外路过的中学生?”路夕把眼镜取下来擦拭道。
“都有。”五十弦败月合上眼睛,“不过,骨礼默先生怎么判断出迷津和津鸠死了呢?他们可能是加班迟归啊!”
“首先,不管怎么样,迷津和津鸠都不该如此晚归,毕竟今天是姐姐的生日,还是女儿节,迷津小姐应该有摆放玩偶,如果不即使收回去是可能受到嫁不出去的诅咒的——虽然只是个迷信,但应该还是会遵守的。另外,五十弦罢月小姐的上班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对么?迷津和津鸠则分别是两点和两点半的课对么?”骨礼默看向五十弦罢月,得到肯定回复后继续说道,“那时候,迷津和津鸠已经离开家门,而后又折回来布置房间,像悬挂彩带、贴海报、做蛋糕之类的事情败月先生一个人做几天也做不完的。而且败月先生腿疾严重,也无法悬挂这么多彩带在天花板上,所以肯定是迷津和津鸠做的。布置完整个房间后还有烤蛋糕和涂奶油的时间,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前完成的。那时候两个人已经死了半个小时左右了,但败月先生不能自己上下楼,而窗户那边又是繁华的广场,也无法抛尸,那么败月先生是怎么处理两个二十岁的尸体的呢?我进门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看见蛋糕。”骨礼默喘了口气,喝了几口自带的饮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蛋糕一共有九层,几乎快垒到房顶——有必要做这么大的蛋糕么?而且看样子是自己制作的。此外,蛋糕上面五层偏小,下面四层却要大许多,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上面只有很轻的蓬松的奶油,做这么大的蛋糕却不做装饰,连水果也不放一些,实在是很可疑。那我只有一个想法——蛋糕根本经不住许多水果的重量!可实心的蛋糕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蛋糕其实除了最上面一层都是空心的面包圈,只能勉强支持松软的蛋糕和奶油的重量,中间是一个中空的大空间!里面足以藏两个瘦弱的人——我看过迷津和津鸠的照片,如果摆成特殊的姿势,容纳两个人根本不成问题。我猜他们先把奶油抹好——这时候蛋糕是分上下的,然后两个人走到蛋糕里用约定的方法自杀,你再把事前抹好的上半部分蛋糕放上去,然后再涂抹一些奶油掩盖,这种方法非常简单。”
“当然,确定他们死亡的话还有另一个原因。”路夕把眼镜重新戴上,“连我们那份红茶都准备了,却不给自己迟归的弟弟妹妹准备茶,太奇怪了吧?只能说你知道他们永远喝不了那份红茶了!”
“我其实更想不到,你们能猜出我今晚要杀人。”五十弦败月让罢月站在自己身后,说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花了一夜时间读你们四个的生平,读完之后又列举了表格,”欧阳西眨了眨眼说道,“如果你父亲不是同性恋,那么你们会度过一个完美的童年——你父母一开始相敬如宾,没错吧?这个小小的不会带来任何肉体伤害的‘病症’却毁掉了你和津鸠的人生,还有你们的未来!这是第一只蝴蝶。如果没有杀了父母和那两个中学生,你们不会常年生活在愧疚中——但蝴蝶不是这个。蝴蝶是害死了你父母的间接凶手——毒品,知道妹妹竟然做起毒品生意并且患上胃癌的事,才是第二只蝴蝶!它搅乱了你们原本最平静最安详的生活——”
“而令蝴蝶效应不再在你们身上发生的最好方法,就是毁掉一切。”欧阳夏在妹妹之后接道。
五十弦罢月有些愧疚和懊悔的低下头。五十弦败月依然认真地听着,“你们说得都没错,但还有一件事。你们或许没猜出来。”
“你有先天性心脏病,现在喝下了烈酒,将不久于人世?”欧阳西想起资料上的内容,又想起屋子里的酒味,冷声道。
“没错。这个其实比较容易判断啦。”五十弦败月突然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我们犯下了罪过,自然要去赎罪。尤其是罢月,我最放心不下了,毒品会害死很多人,阎王可不知道会不会发火儿。不过我想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招也进不了天堂了,活该在地狱受苦。”
“你也是一个同性恋?”骨礼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所以才是‘被上帝抛弃的我们’?”他在“我们”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没错,”五十弦败月猛地咳嗽一阵,地板上出现了大片的血迹,罢月急忙去扶,却被一把匕首直接贯穿了心脏,“咳咳,支票,在,厨房里。咳咳,冰箱上。罢月,我们一起走吧。”
罢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把匕首从身体里拔出来,然后猛地插进自己的腹部,她跪在地上,正好和轮椅上的五十弦败月差不多高。两个人相拥着,匕首互相送入对方的身体。四个人看呆了——就如同正在欣赏两支百万人马的军队厮杀一样,不忍心去打断,也害怕自己去打断这两个人最后的愿望。
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广场上放起了烟花,像是为紧紧相拥的人致最后的悼词,沉痛又哀伤。骨礼默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颤抖,他抑制不住地抓住身边路夕的肩膀,“我们……做得对么?”
路夕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然后说:“算了……我们把他们给好好埋葬了吧。像个过路人一样,忘了这件事吧。”他说完,蹲下身子,手指插进短发里,泪水从他的脸上滚落,腐蚀着轻薄的木地板。
“安葬他们吧……我去把支票拿出来,取二十万,把他们四个人葬在一起吧。”欧阳夏单手抱住轻声抽泣的妹妹,低声安慰了她一句,小心翼翼又恭敬地从两具相拥的尸体旁走过,很快,他的手里就多了一张支票。
“我们要不要,把蛋糕切开……让他们两个人别在那么小的地方沉睡了。”欧阳西颤抖着说。
欧阳夏和其他两个人对视一眼,把支票随手丢尽钱包,然后上前将蛋糕从第五层小心地取下。两个人的身子露了出来,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手中的尖刀插进对方的后背,相对跪着,脸上的表情仿佛真的只是去睡了一觉而已。
“放回去吧,让他们安息。”
吴思轩狠狠地吸了口烟,“哥,我们做的对么?私自给‘零光’印名片,还给了五十弦罢月?”
“这个活动的发起人是五十弦败月。他想给全市唯一没破过案的侦探社来一道开胃前菜,结果反而倒了人家的胃……真是到死也不忘给别人留下恐惧。”吴思远同样有些不高兴,只是没有明确表露出来,“发给五十弦罢月,只是希望她能知道卡片背后的那句话。”
“什么?”
“人生来一定有两个角色,一个是杀人魔,一个是侦探。”
“哦……”
“其实还有一行小字的。”
“什么?”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电脑么?再麻烦的事情,Shift + Delete就可以全部删除,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