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我一时明媚笑

　
  画桥东岸，犹是人间，莫把相思著。 　

谁许我一时明媚笑。 　

　
  烟雨扬州。烟雨江南。落尽杏花雨。 　

　
  遥望远方。长安，离别。离别了一切，高堂、世父、世母、妗子……还有、风朽。这次一走，要走很久吧。十七岁，正值妙龄。少女多愁善感，塞北江南，两地三千里，回乡，遥遥无期限。 　

　
  因为家里出事，她是颜家唯一的后继，自然要多出来避风头。江南倒是有个高堂的亲戚愿意收留她。于是，她来了。行装简便，一袭蓝裙，昼夜不停，从长安赶到这里。 　

　
  细雨斜入小楼中，轻轻散散落在肩头。 　

谁许我一时明媚笑。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引<.——李煜《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月上柳梢头。 　

　
  南淮月，夜如墨，星如水，如光。月下暗香，园中桃花，带馥郁之香悠悠开放。暮春，街巷桃花若无遍开，便为遍落。此园桃花，暗夜轻绽，芬芳惑人，为天下奇观。颜水荫紫眸含笑，那是、一抹悲凉凄苦。笑中带着清冷十二月的冰凉。明明是春景好风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风朽，风朽。”轻轻抚上初绽的桃树，桃树如她，正值妙龄。细根绿叶，叶子在黑夜下，也泛出漂亮的光泽。 　

　
  颜水荫悲凉清冷的目光转向那千年老榕。无声浅笑。“风朽，风吹不朽。”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恬静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出一种柔和美。 　

　
  怨夜遥，烟花繁。破静宁。不知今日为何良时。春末风也带丝微凉。轻薄裙纱抵不住凉风。繁星似水，似水优柔寡断。次观，已被烟火弥漫覆盖，强人刺鼻的味道氤氲在空气中。 　

　
  挑灯，四处草木被明辉笼罩。己身头上的凤凰金簪映得戳戳生辉。烟花已停，只剩残留火花在空中飞舞盘旋，为曾经的辉煌作哀吊。颜水荫轻谣道：“妗子常曰，人世灿烂其为空谈，余晖散尽只留浮华。事理正对。” 　

谁许我一时明媚笑。 　

　
  清早，颜水荫带着一把油伞出了门。天青云淡，鸟语虫鸣，她行走在春日原野上，频频回头，望那茵茵绿草地。杏雨初歇，山中雾气蒸云，草上水露，湿湿稠稠，也倒符合江南春气。在江南，烟雨小镇，能找到这样一片原野绿地，绝非简易。 　

　
  好美的山。群峦青黛，草木葱茏。她贪图美景，进了山中，仅几时便迷了路，看着四周都是娇嫩翠绿，心中不由有些恐慌。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清淡的女声从远处响起，伴随着铮铮弦音。颜水荫心中一滞，这歌这曲，不正道出自己心中的哀怨离愁么？随之浅悦，直奔声音源处。 　

　
  只见一女子，轻叩正弦，手如柔荑，上下摆动着，在她的挥动中，一个个销魂音弦伴随而出。颜水荫细眸微眯，仔细打量这个女子。着紫纱裙，海棠标韵。配上清清冷冷悲悲戚戚的铮弦之音，天籁般的嗓音，淡雅如仙。肤如凝脂，滑腻似酥。斜抱云和。女子可能意识到有人在瞧自己。“铮铮”两声绝音，为曲子做了结束。抬起了头。 　

　
  这女子，天下依稀之美，绝无人攀，娇无人胜。清水般的脸，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姑娘，何事？”女子浅笑如风，嘤然有声，看着颜水荫。 　

　
  “己身……在此山寻无路，盼出归所，下阳可回……不知……”颜水荫如实回答。 　

　
  “出山，不急。姑娘不进来坐坐？”女子依旧是那副笑颜。 　

　
  说罢起身，雍容雅步，湘纹飘逸。“好……”也不知为何，竟应下。 　

　
  女子轻叩柴扉，回过头来，娇莺初啭：“我叫零落，江南人。这是我和姐妹莹雪的住所。”门开了，是一位同样娇媚妩人的女子，只是两人相比较，逊色了很多。 　
  　
谁许我一时明媚笑。 　

　
  和零落莹雪讲了很多，关于她、和风朽，以及为何到江南。 　
　

  零落只摇首道：“情为何物？纠结缠绵。乱之三生世无解。陷情之危，陷情之欢，各其有。莫悲无须伤，情情爱爱纠纠结，一切为、莫须有。” 　

　
  莹雪嫣然巧笑，清喉娇啭：“风头避了，长安依旧迎。己身物体会过这种分离痛。长安还会归，只待那一天，一切悲哀凄凉、云过眼烟。” 　

　
  都是安慰的话，却同样给了她一个最好的解释。 　

　
  零落说，不必太在意情、不必太想念长安。 　

　
  莹雪说，长安还是会回的，你要做的是等待。 　

　
  二者话鑯有道理。出了山，理清了思绪。 　

　
  等待、等待。长安还是会回的…… 　

　
谁许我一时明媚笑。 　

　
  她从江南归来，虽是笑语盈盈待接客，但淡紫色的瞳孔中还有掩不住的疲惫和劳顿，白衣裙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带着江南特有的泥土芳香。 　

　
  “七年了。七年未归。长安，你变了。风朽，我回来了。”颜水荫眸光带笑，抛下那些迎接她的侍女奴仆，独自一人走在长安街上。 　

　
  长安暮春，桃花零落如雪。踏上灞桥，看着一桥分离的人，嘴角微微翘起。长安人送别亲友，一般都要送到灞桥，并折下桥头柳枝相赠。久而久之，“灞桥折柳赠别”便成了一习俗。如今，她是归来的人，看着这一群以泪洗面依依惜别的人们，心中升起一股悲悯。 　

　
  慌神着，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颜水荫在那人开口之前，连忙道歉。却发现，那人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水荫？” 　

　
  “风朽！” 　

　
  一切皆大欢喜。故事的结局，终究是美好的。 　

谁许我一时明媚笑。 　

　
  颜水荫巧笑倩兮，紫眸中，欢喜透尽。 　

　
  谁许我一时明媚笑？是那人。 　

　
  杯中事，弹指忆。七年等待，云过眼烟。 　

　
  原以往事封尘，今昔又忆。如昨日。 　

　　　　　　　　　　　　　　　　　　　　　　　　　　 By:晗、 　

　　　　　　　　　　　　　　　　　　　　　　　　　　201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