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呢?
转过头,看见了几个相邻的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和坐在病床旁的病人家属。
“我不是在教室里上课吗?”亓婉珺费力地支起身体,努力地坐起来,“怎么会在医院呢?”
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进来查房,当看到亓婉珺已经醒了时,又转身走了出去。
紧接着,班主任、妈妈跟着护士一起走了进来。
“你早上没有吃饭,低血糖,所以晕过去了,”护士边说边挥挥手,示意要亓婉珺躺下,“以后记得,每天早上得吃东西,早上一餐比什么都重要。”
“哎唷,我的个天呐,你看看你憔悴的,都不成人样了”妈妈走过来心疼地抚摩着亓婉珺头,“你为什么早上不过早啊?你早上不吃东西,那哪会有精神学习啊。”
怎么向妈妈解释呢?
难道说自己不小心失手打伤了同学,赔了医疗费和慰问礼品后,口袋里就只剩下了二十多块钱,自己为了节省钱,所以干脆早晨不吃东西了?
妈妈平时工作忙,一边靠打工挣着微薄的工资,一边还得照顾因工伤而导致瘫痪的爸爸,自己不争气,从小身体就差,上小学就被检查出患上了乙肝,妈妈是咬着牙硬生生承受着悲痛和压力,肩负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妈妈这件事情,妈妈承受的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担心。
“觉得自己最近长胖了好多,”亓婉珺低着头小声的说,“所以早上不想吃东西。”
“你真是,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妈妈有些生气了,责备道,“但你不能因为自己胖,为了减肥而不吃早饭吧,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再说了,你怎么胖了啊?你哪里胖了啊?又是谁说的唦,我要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在意别人说的话,只要你的学习成绩好,将来能考上重点大学,其他任何嘲笑你的话都会烟消云散。”
“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积攒了很久很久的委屈、不满、辛酸,还有压力,顷刻间全部都化作了泪水,最后再漫过眼眶这个警戒线。
“算了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知错能改就行。”
妈妈温柔地将自己揽入怀里,轻轻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后背。
妈妈身上的味道窜入鼻孔中,那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就像小时侯妈妈抱着自己,给自己讲着好听的童话故事,身上所散发出的味道一样。
是一种母爱的味道。
“亓婉珺,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老班终于出声了,“打完针就和你妈一起回家吧,明天再来上学。”
“不,不行,”亓婉珺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我不能回去,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抓紧时间复习。”
老班感动地点了两下头。
“你有这种求学的精神,挺好的,不过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复习也不在乎于这半天的时间,你还是回家好好的休息休息,等养精蓄锐好了,再回来上课吧。”
“是啊,婉珺,”妈妈也开始劝说自己,“今天你跟妈回去,好好的在家休息一晚上,妈也跟你做餐好饭,改善一下伙食,等明天再过来上学也不迟啊。”
“嗯,那好吧。”
亓婉珺点点头,答应了。
古有“三人成虎”的故事,比喻流言经众人传播,足以惑乱视听。
就像现在,亓婉珺上课昏厥的消息,也被一些不安分的同学在流传的过程当中,添油加醋的扭曲着。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不过,话再说回来,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看你看,我说她有病吧,上课才上到一半,人都昏迷过去了。
——天呐,那她的乙肝岂不是很严重?诶,她会不会死掉啊?
——要是死了那才好呢,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每天跟我们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害得我担惊受怕的,生怕被传染上了那种病。
——也是,看着她就觉得晦气。
这个社会上的人们其实都是这个样子的,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不管别人的死活和痛苦,唯一能流露出的,就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或者是一种憎恶的眼神。
无论怎么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跟自己毫无关系。
就像灾难片《2012》当中的那些最后能上方舟的人们。
只要自己活着,就行,别人死了就死了呗。
只要自己没事,就行,别人有事就有事呗。
人们就是这个样子,贪婪、自私的活在这个星球上。
在家休养了两天,郄玮茜才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头上的绷带已经拆除了,额头上的伤口处用纱布贴裹着。
走进教室,刚将书包从后背取下来,老班就走过来,关切地看着自己。
“郄玮茜,你头上的伤口好些了没有?”
“谢谢老师的关心,”郄玮茜冲老班甜甜的笑了笑,“感觉好多了,已经没了明显的疼痛。”
“嗯。”
老班点了几下头,又背着手,在教室里徘徊。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烘的郄玮茜的心窝是暖暖的。
扭过头,望向郗暅。
郗暅正在发呆,两只眼睛机械无神地看着拿在手里的语文课本。
瞬间,郄玮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遗憾和难过。
低下头,从书包里一本一本地拿出课本和厚厚的辅导资料,然后再整理好,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课桌上。
其实,明明知道,自己在你心目当中什么也不是,自己从来就没有被你在乎过,但是,为什么还是那么的情不自禁、义无返顾的喜欢你呢?
就像是往烧开翻滚后的开水中丢入一个生鸡蛋,明明知道已经停止了加热,水温正在快速的下降,但还是抱有幻想的想利用还剩下的余热,将鸡蛋煮熟。
如同你一样。
自己总是抱有希望,抱有侥幸心理,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像我喜欢你一样的那样喜欢我。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呵呵,是啊,自己的确是傻的很可笑。
郗暅一直都坐在位子上发着自己的呆,想着很多很多的东西,有想过即将来临的期末考试,有想过隔壁班的那个留着长刘海的女生,也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厨师,脑子就像一口大锅,自己把所有的什么菜啊,肉啊,还有佐料啊都往大锅里面丢。
火开的又大,再加上什么东西都往里扔,最后结果只有一个,煮出来的东西就类似于猪吃的猪食。
可以用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等词语来形容现在郗暅脑子的感觉了。
下了早自习后,郄玮茜嘻嘻哈哈地走到郗暅的身边,调皮地用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嗨,两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郗暅下意识地拔开耳朵旁的手,抬起头定睛一看,是郄玮茜,
“你恶心不恶心啊?说这种肉麻的话,”郗暅脸上表现出一副不爽的表情来,紧接着就是满脸的惊讶,“咦,你什么时候来到学校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刚才的笑容在脸上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接着郄玮茜皱起眉头,愠色也一点一点的会聚在了一起。
就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在疼的龇牙咧嘴,伤口还在往外汩汩冒着血珠的同时,那个人手里又拿着创可贴笑呵呵地对自己说,哎唷唷,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我要抽的人不是你。
就是这种让人很委屈很无可奈何的感觉,充斥着郄玮茜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低下头转过身,郄玮茜没有再说一句话,迅速地离开了郗暅的位子。
“喂!怎么就走了啊?”郗暅愣愣地望着郄玮茜离去的后背,“真是个神经病,好端端地说走就走,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神经病,我就是一傻妞!”
想到这,郄玮茜心里的怒火烧的更旺了,也不看前方,加快脚步就往前冲。
“啊!——嘶。”
感觉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在下一秒,疼痛感就通过中枢神经传到了大脑。
轻轻地揉着被撞部位,郄玮茜抬起头瞟了一眼,一刹那,怒火便在脸上荡漾开来。
“亓婉珺!你没长眼睛啊!我看你眼睛是不是瞎枯了?你走路不看前面呐!”
亓婉珺也被撞疼了,手不停地揉着肩胛骨。
“是谁没长眼睛呐,啊,是你撞的我好不好。”
“你撞人还有理了!”郄玮茜气地怒发冲冠,走上去使劲推了一把亓婉珺,“别以为你是好学生,就可以欺负人,成绩好怎么了?好学生又怎么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亓婉珺被这突然地一推,硬生生的摔倒在了地上,幸亏后背背有书包,所以也不至于摔的很疼。
班上的同学一个个脸上带有笑意地望着她们,更有好事的男同学赶紧从裤子荷包里掏出手机,然后冲着她们边拍边喊:“快点打啊,快点打啊,我这辈子都还没亲眼目睹过女生打架,你们快点,我好拍下来,回头发到QQ空间上去。”
郗暅依然坐在位子上,怀抱着双手,同情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亓婉珺。
用手支撑着水泥地,亓婉珺慢慢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然后放下背后的书包,拍掉上面的灰尘。
书包上有几处地方也被水泥地磨坏了,起了凹凸不平的毛边。
亓婉珺没有在意这些,吸了吸鼻子,一声不吭地经过郄玮茜,直接走到自己的位子旁坐下。
郄玮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亓婉珺。
像是自己已经聚集好的力量,在用劲地打出去后,结果发现是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和效果。
“草!搞了半天就这些啊!”刚才那个好事的男生有些大失所望了,拿着手机的手也放了下来,“我还以为后半部分会精彩至极呢!我还以为亓婉珺会用书包当战斗武器呢!我还以为……啊!”
一支钢笔飞过来,重重地砸在了男生的脑袋上。
男生边揉着脑袋边转过头看。
当看到郗暅正望着自己时,男生大声地吼道。
“你他吗什么意思啊!很疼你知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是冷血动物呢!我还以为你不是人呢!”郗暅学着那个男生的腔调说,“原来你还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男生蹲下来抓起地上的钢笔,使尽全身力量狠狠地朝郗暅甩过去。
郗暅伸出手,试图接住钢笔。
在手掌触住钢笔的瞬间,郗暅疼地缩回了手,钢笔也因此改变了飞向,在砸中一个女生的身体后,硬邦邦地掉在了地上。
“叮叮叮叮……”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结束了这一场复杂的闹剧。
同学们也都一哄而散地各自回位的回位,拿课本的拿课本,静静地等候着老师的到来。
郄玮茜用眼睛瞄了一眼正在揉着手的郗暅,又瞄了一眼戴着厚实的眼镜,安静坐在位子上的亓婉珺,一丝难过不由地从心里涌上来。
像是被堵塞了的马桶,按下冲水按钮后,桶里的污秽不但没有被冲走,反而随着冲刷水流的加大逐渐上升,最后溢出马桶的边缘流淌下来。
可是马桶被堵塞了还可以用马桶吸来疏通,但心被堵塞了,又要用什么东西来疏通呢?
同样的道理。你对我的忽视与冷漠,我还可以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可是,我对你的爱意与想念,你怎么也可以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呢?
感觉自己那颗温暖跳动的心脏,渐渐地降至零度以下,正在大面积大面积地快速结成冰状,上面布满了白霜似的冰晶颗粒。
如果说原来的你,让我满载着浓浓的爱,那么现在的你,却是让我满载着刺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