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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触死亡只有五岁。大概是在夏天，大人们在热火朝天的干着农活，我们则在田野里欢快的追逐着。天变得黑压压的，紧接着电闪雷鸣，田野里大人们孩子们一起往回跑。我们的伙伴中有一个男孩跑得最快。在一个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闪电后，那个男孩倒下了，一瞬间大家都愣住了。张爷爷从后面跑上来抱起男孩迅速往回跑，大家也跟着跑。到家后，男孩直直的躺着，任他妈妈怎么哭喊都没动静了。别人说这孩子是被雷劈死的，还得偷偷的葬掉。我第一次知道了死这个字，也第一次对雷电产生了一种恐惧。直到现在，打雷闪电我依旧会害怕。五岁的我其实并不怎么记事的，然而对于雷电对于死亡却有了印象。
第二个我熟悉的生命离去是我好朋友玉兰的弟弟玉辉。那时我们上小学三年级，玉辉上一年级。玉辉像哥小姑娘样的总故事怯怯地跟在我们后面。刚开始他老拽着他姐姐的衣服，甚至玉兰上厕所他也要跟着。我们就老笑他跟屁虫、胆小鬼，有时候还甩开他。玉辉找不到姐姐就站着哭，我们就大笑男孩子哭鼻子羞羞。他以后就隔着我们一点距离跟着，不拉他姐姐衣服了。
我们上下学的路上要过一座小桥，是用两块水泥板架起来的，水不深。一次我们照例在前面说说笑笑，玉辉在后面跟着。我们已经做过桥了，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回头没看见玉辉了。他掉下去了，刚开始还看见他在水里，一会怎么没见了，我们吓得大叫。附近有几个大人跳下去了，可是没找到玉辉。玉兰跑回去喊了爸爸来，可是照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天黑的时候，玉兰的爸爸才把玉辉从水里抱上来，可是已经没救了。据说玉辉掉到一个别人淘沙的小水坑里了。玉兰哭红了双眼，我们也哭，后悔不该那么笑玉辉，后悔没有牵着玉辉的手。
后来就是姥姥去世了。我们的方言里喊姥姥为“家家”。妈妈说我一岁时张口喊的第一个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家家”，并且特别清晰，姥姥乐得几天都合不拢嘴。姥姥是我见过的女性中脾性最最平和的人，从来没有听到她大声训斥什么，即使是调皮使坏的孙子，或者捣乱的小猫小狗。每次去姥姥那，她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些好东西给我吃。小时候我嘴馋喜欢吃零食。姥姥就把别人送她的东西总是留着给我吃，有时候买给表弟吃的她也留一份给我。姥姥话不是很多，经常是一个安静的聆听着，带着浅浅的笑，听姥爷说话，儿子媳妇说话，女儿女婿说话，外孙孙子说话，总是那么有耐心的听着。姥爷是一个乐天派，爱说爱笑爱玩，七十多岁还和他的孙子外孙们做游戏笑笑闹闹的，像个老顽童。
姥姥八十岁那年，一次摔倒了，躺在床上就起不来了。姥姥一生都不没进过医院，没什么病痛。舅舅要送姥姥去医院，姥姥很清醒的说，不用去医院了，她知道那边有人想要她过去了。第二天夜里，姥姥就走了，很安详很平静没有一丝痛苦挣扎的痕迹，甚至嘴角还带
着笑，和熟睡时一样。很多人都说姥姥前世今生修的好，一定是天神请她去天堂了。
姥姥去世后，姥爷就变得沉默寡言了。我们都知道姥爷离不开姥姥啊，如此温柔、贤惠、平和、善良的女人对于一个男人的一生来说，应该是至宝啊！没过多久，姥爷也去了，他去找姥姥去了。好几次的梦里，我都看见了姥姥和蔼慈祥的脸和姥爷眉眼弯弯的笑。
再后来，小姨得了癌症。姨父是小学民办教师，考了几次也没转正。那一年为了让姨父好好复习考试，小姨包揽了所有的事情，而且每天给姨父调配营养。结果姨父养的白白胖胖还是没考上，小姨就不让姨父考了。小姨自己开了一个小商店，还经常去附近的码头上像男人一样帮别人运货，一年下来挣了不少钱。小姨靠着自己的一双手硬是给表弟盖起了一栋两层的楼房，把表弟的媳妇娶了进来。在她孙女出世不久，小姨准备歇下来做个专职婆婆带好孙女，做做家务的时候，却查出患了乳腺癌。做过两次手术不断放疗化疗依旧没有用，癌细胞迅速扩散到肺。一个高达强壮的女人很快弓腰瘦弱的衰老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不能吃东西了，只能每天靠注射液维持。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慢慢枯萎逐渐耗尽，却无能为力！姨父一次次泪流满面，五十岁不到头发花白了。他自责自己没用，没有让小姨过上好日子，小姨的病是累出来。小姨走的时候刚刚四十九岁。
去年的一个深夜接到爸爸的电话，说妹夫出了车祸可能不行了。妹妹是在广东打工的时候认识妹夫的，当妹妹说要嫁到广东去的时候，妈妈坚决不同意。我见过三次妹夫，深谈过两次，感觉小伙子人还不错，也就没怎么反对。妹妹嫁过去不到一年，就经常向家里哭诉他的不快乐以及妹夫的种种不是，甚至吵着闹着要离婚。我找妹夫谈过，知道了妹妹的任性和不成熟，妹妹结婚的时候刚二十岁，加上生活习惯和思想观念的不同，让她们的婚姻出现一些不和谐。她们这么吵着闹着过了八年，妹夫却突然走了，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和妹妹说。妹妹几次都哭晕过去了，一直闹着要离婚的她怎么也不能接受妹夫的永远离去！看着苍白憔悴的妹妹和她怀里的孩子，我的心像玻璃一样碎裂，她才28岁呀！忽然想对天下所有的夫妻说：好好过吧，珍惜能相守在一起的每一天！
前几天，女儿的小爷爷，也就是女儿爷爷的弟弟，去世了。每年我们回老家的时候并不多，但每次回去她就和小爷爷特别亲热，小爷爷也特宠着她和她疯疯闹闹的。我们带着女儿回家的路上，告诉女儿小爷爷去世了。女儿问，去世了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永远离开我们了。女儿问，是不是失踪了，我们是不是去找他回来。我说不是失踪了，而是永远不回来了。女儿再问，为什么小爷爷永远不回来，是不是不喜欢豆豆了（女儿的小名叫豆豆）。我不知道怎么将死亡，将生命的终结解释清楚！当女儿看到小爷爷一动不动的躺着，怎么喊都不答应，而所有人都在哭泣，女儿突然也放声大哭。这大概也是女儿第一次知道了“去世”的含义，她四岁半。
当身边的生命一个个离我们而去的时候，我们便老了。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挚爱的过程。每当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时，我便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像玻璃一样破碎的声音。不知道上帝以后还要怎样考验我们承受痛苦的能力，只是想对活着的人说：既然生命如此脆弱，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呢！散文在线(www.sanwenzx.com)首发网址：http://www.sanwenzx.com/sanwen/shanggan/2011/36019.html |
孙盈淋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