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唱

　　浅唱 　
　　No.1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忽然一阵风沙破空袭来。玲敛了敛眼帘，朝前望去。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No.2 　
　　玲选择了一个大晴天，决定去天桥走一走。 　
　　那里曾是她童年的载体。 　
　　她记得，曾有一个叫枫的男孩搭着她，像一个浪漫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片段——从天桥这条抛物线上骑过。她还记得他的背影，因为她就坐在他的后座上，看他卖力地轮转踏板。那个背影像是一个深深的刻具，印在玲的心里。她更记得，那个上坡，每当枫吃力地冲向上坡时，她总会由于引力而向后倾斜，脖子不由自主地仰起。越是这样，为了保持平衡，玲就越要向前倾斜。但是，在她面前的，是他。她看着他的腰膀，它似乎用了很多力气来载玲自己。 　
　　她终是想找个借口，让自己的头歇一下，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但她不能，或许是这豆蔻年华的力量还不足以使她有那么大的勇气，可枫仍上气不接下气地骑上上坡，单车的轮胎“吱呀吱呀”响着。玲只好跳下后座，枫吓了一跳，以为她摔了，便朝后望望，看见玲正帮着他推着单车，枫释然地笑了笑，转回身去加大马力······ 　
　　玲一边想着一边遥望天桥边的海景，那热闹的海岸线，传来一阵阵暖洋洋的海风。她闭上眼，深呼吸，再浅浅地唱着歌，唱着那羞涩却记忆犹新的童年，任发丝盘旋耳颊······ 　
　　走着走着，玲走得累了，唱得渴了，便沿着桥边的一角坐下，微微喘息着。她垂下头，胸口的此起彼伏多么像当年，帮枫推过单车后的感觉。她冷冷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多么无能，自嘲着：“早已物是人非了。” 　
　　No.3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视线望去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地平线的一端渐渐清晰。玲的脑海里开始有片段闪过，如浮光掠影一样，在思维交汇处摩挲。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样的时光，有一股力量仿佛从虫洞里钻出来，将两个时空里的人和物给扭曲在一起。 　
　　“枫。”玲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不管眼前缓缓走来的这个人是不是枫。或许命运不会这么凑巧，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只是一个像枫的陌生人，这个玲心里早已做了打算了。她曾无数次失望过，这样做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喊走了对他的思念，毕竟枫小学还未毕业便辍学了，之后音信全无，谁知道枫会变成什么样子，抑或是，他已经死了？或许这一切全是她的空想。 　
　　男子似乎听到了玲的声音，他推着单车，在不超过6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神情有些呆滞甚至木讷。 　
　　玲想再走近一点，瞧瞧他的样子。 　
　　但，玲向前走一步，男子就向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男子动了动嘴唇，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在街上碰到疯子时怪异的光芒。 　
　　“我不认识你呀。” 　
　　玲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她知道枫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她意识里的他永远都不会说这句话。他说，他会永远记得她的！ 　
　　No.4 　
　　那是一个暖暖的夏天，暖得令人有点感伤。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在这样的环境里像被灌了安乐死一样，连流失体温都不知不觉。 　
　　他收拾了一会，把书包的单肩跨在了肩上。还没毕业，他就去上海了。 　
　　他没跟我说一句再见。 　
　　没朝我挥手。没事先跟我打招呼。没有任何征兆。就这样蒸发了。 　
　　当我有一天还是怀着嘴角上扬的心情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位子上了。他离开了。 　
　　我依旧扬着嘴角，笑容却僵了。 　
　　于是，我臆想出一个故事——他给我留了句话，临了的时候。 　
　　“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No.5 　
　　于是，当她听见男子这么说的时候。她已经给自己肯定了——他不是枫。 　
　　她撂了撂发髻，眼角微微眯着，朝男子悲哀地说：“真抱歉，你长得太像他了。”说完，玲的眼神便转移到前方，穿透过了地平线，径直朝前走了。 　
　　男子不语。 　
　　玲已经不去管他，她对这个陌生人没兴趣，更何况他还长得那么像他，一见到他，仿佛就会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将所有的思想碎片分崩离析。她现在只想走到天桥的尽头，早点脱离这无尽的折磨，再停留下去，她会疯的。 　
　　“是么，我大概会疯吧。”玲心里想着，原来自己一直到逃避，明明念念不忘着，却又心有不甘。矛和盾本来就是冤家。 　
　　当玲与男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其实那一瞬间只有很短暂的半秒钟不到，这时的男子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大概是错过了一次艳遇而措手不及吧。玲还是仍不住看了一眼男子，她抱着这样的幻想：看着他想着他。 　
　　他毕竟还是和他有两样的，男子的脸棱角更清晰，眉宇之间的情感完全和枫是两个人。玲突然无奈地想：果然还会是有不同吧。他毕竟不是他。玲不知是该感到悲哀还是幸运。　 　
　　暖洋洋的海风变成了哀愁，吹动着天桥。真正擦肩而过之后，面对变成了背对。 　
　　她会想，从今以后，还会不会想起这个和枫很像的人？玲想走得快一些，不想再回头······ 　
　　“玲。”——“玲。” 　
　　她猛地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怕是幻听。可那声音又响了一边，真真切切。玲近乎崩溃地转过身去，发现男子仍站在那，他呆滞的眼神转眼变成了另一幅模样，黑色的瞳眸中散发的气质与枫绝对相符。现在转而玲呆滞着，她缓缓张了口：“你再说一遍。” 　
　　“玲。我是枫。” 　
　　No.6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枫搭着玲，骑着车过天桥。只不过，这一幕被上帝戏剧性地搬到了10年后。 　
　　玲依旧坐在后座上，就像当年一样，虽然车子不可能是原来的，但坐在上面驾驶的还是他。玲感到很欣慰，物是人非这个词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被她给撞上。玲坐在后座上向前挪了挪，因为很快就要到上坡了，玲很担心枫会不会吃不消，毕竟自己长大了不少。然而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枫也在长大。 　
　　枫果然长大了，他比从前有力气多了，就算踏到最高处都不会气喘，反而是玲有点多虑了。到最上坡的时候，玲还是有点不习惯，她想跳下车帮忙枫推车，然后看枫释怀地笑。可是见枫一点事都没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乖乖地坐在后座上。 　
　　终于上坡了，路渐渐平缓。 　
　　突然一声闷响，枫猛地踩了下踏板，轮胎突然受不了惯性弹跳了一下，将整个青春的年华弹到了尖端。 　
　　玲一时没有意识到，一下子头向前一躬。10年了，这个她一直不敢和矛盾的动作在10年后的今天，竟在毫无机遇可言的一次巧合中做到了。枫先是怔了一怔，回头看了看，继而笑了笑，然后加大马力向前骑着。 　
　　那个灿若桃花的笑不禁让玲轻轻地唱起歌来。 　
　　“为什么不早点认出我来。” 　
　　“因为我才想起呀，太突然了。” 　
　　“好吧。原谅你。” 　
　　“你唱歌真好听，音很低，但是很吸引人。”······ 　
　　No.7 　
　　当玲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了。护士说，她晕了过去，是一位戴着帽子的男子送来的。玲听到这，从白色的病床上爬起，紧紧地抓着护士小姐的手问：“是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吗？”显然，玲希望是枫送他来的。按照逻辑，这是不可能的。可偏偏护士小姐说：“一位自称枫的男子。”······ 　
　　出院的时候，玲掏了掏口袋准备交钱。突然发现一张纸条： 　
　　对不起，若不是我在上海闯荡的几年里跑了几次龙套，昨天的那场戏也就不会那样完美了。但若不成功，你也就不会对我死心了。我知道这样很矛盾，明明去做那些事情来让你对我死心，可是现在我却又在把真相告诉你，或许是我还存有曾经的一丝幻想吧。很高兴能在老地方遇见你，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仍对我死心塌地。我想说，记得么？那时的你总是喜欢坐在我的后座上，然后哼着平平的旋律，轻轻地唱歌，我喜欢听你那样的声音，更还有那一份那青春炫耀的感情。我们长大了，直到很多年的今天，我们才猛然发现。彼此间，我想我们都不会承认那段情窦初开的好感吧，仅仅是好感吧，留在过去不是挺好的么？明天我要回上海了，我的婚礼定在下个月。我来天桥，只不过是想来纪念那段故地重游的感慨和怀念曾经的友谊。 　
　　原谅我，当我认出你，并发现你还对我念念不忘的时候，我就产生了要欺骗你的念头。我想，就算现在把真相告诉你，你也会恨我一辈子吧，就算不狠也不会再爱了。总之，我只想让你死心罢了。别无他意。真的对不起，但这样做，至少可以让你脱离我的生活了。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会刻骨铭心，不是么？所以请毋挂念，我去了上海就不回来了。没有我的日子，你一样可以好好过，浅浅地歌唱。载着你的不一定是我，我们或许只是擦肩而过之后有所留恋的两列火车。 　
　　玲看完纸条，哭了。 　
　　No.8 　
　　玲下了枫的车之后，想请枫吃一顿饭以示谢意。 　
　　当她转过身子的一刹那，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坚硬金属物给抵住了。 　
　　是枫。玲一下子仓皇失措：“枫，你干什么？” 　
　　“把你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吧。”枫的语气一下子冷淡了许多，前后的落差俨然精神分裂了一般。 　
　　玲已经完全懵了，她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呆滞着，找一个能够安慰说服自己的理由。 　
　　“卡号的密码呢？”枫似乎不顾一切，在她的包里鼓捣了好久，他顺手抽出一张银行卡，语气坚定却有些不屑。 　
　　玲似乎还是不能接受这一切。忍着内心的那份痛，问：“你真的是枫么？” 　
　　“怎么，你不相信吗？好久不见了，老同学。” 　
　　玲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黑暗，毫无光泽。 　
　　“快点吧，最近缺钱花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有点资本吧，快告诉我密码！” 　
　　“那你刚开始还满脸春风认我？” 　
　　“骗你到这里好下手啊。” 　
　　玲沉着脸，陷入冷漠。她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切全是虚空捕风的弄影。她突然好想哭，好想去死。 　
　　“快点啊！你别等我动手！”枫将小刀狠狠地抹近玲的脖子，留下一道清晰地痕迹。 　
　　玲好害怕，她发现，自己的眼眶，开始红了。似乎后来，无论枫怎么喊，玲只是低着头，狠狠地抽泣着，她想，让这个男人结果我吧。后来枫急了，他用力地打了玲一个巴掌，然后咆哮着：“你个婊子！对我死心吧！”然后枫就走了，消失在她的世界，也在她的记忆里消失。 　
　　玲突然连滚带爬地朝前翻，嘶声力竭地喊着：“枫，请你回来！我给你钱！我给你钱！”······ 　
　　No.9 　
　　我踏出医院的门槛之后，突然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旋律。 　
　　啦啦啦啦啦…… 　
　　我笑了，一脸幸福的样子。因为我终于抛掉了这个相思包袱了。 　
　　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回到天桥了，可是，那个地方是回家的必经之路。我站在这一头，思索着什么，望着深邃的天空下，水泥路面延伸出的幻想。这一切未曾发生，对么？只不过多了几条血痕，两抹泪痕，还有淡淡的一条心痕。 　
　　那个浅浅的旋律在海风的荡漾下响起，盘旋着我的声音，唱着我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