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离开这个世界如同爱这个世界一样真实——那么,人生的离合聚散一定大有意义。——泰戈尔《采果集》。五三。
我一直认为,北海道有着世界上最干净纯粹的天空,云层的堆积与充斥,宛若擦拭,却又刻意地排练为舞蹈。
阳光的照耀会为街巷中最昏黄的一笔,它的墨迹在孩童梦呓中反复和回荡。
平淡的眼神,望过去,却是时华的结束。
诶。
其实风吹过叶子的声音,才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吧。
那你还记不记得,风刮起的声音。
——“带你去个地方。”女孩子轻柔的温婉声音。
这之后3秒,她迅速抓住我的手,冲进雨幕。
雨水冲刷着尘嚣,空气不断被刺破和弥补。路人撑着伞,仓促地离合,水洼堆积在柏油路上。破碎然后复合。没有人会在意两个不打伞的毛孩子。一如孩子践踏积水然后离开的那般漠不关心。
然而我一直觉得万物都是有感情的。
是不是疯了呢。
——“喏。晴天,我们到了呢。”苏略扯了扯我,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建筑。
不好看。这是我对它的第一映像。
不过蛮典雅。
但是毕竟只是一家咖啡馆而已,需要这么兴奋么。
视线从水平面沿着建筑物的墙壁向上。
采光玻璃上,铁架搭起大大的招牌——STARBUCKS COFFEE。
90年代白领的聚集地。象征白领工作的代表地。
STARBUCKS。星巴克。
——“喂,晴天。别楞了,跟我快进去。”苏略抹掉额前的水珠,话语梗塞了我的思绪。
——“……知道了。”
拉开店门,听见清脆的风铃的声响,以及店员热切的见面词。
店里开着冷气,不过仍然比外面要舒适许多。客人随意地依靠在沙发或是铁质靠凳上。耳语般地交谈。屋子里飘着好闻的味道,参杂着咖啡与奶油的苦涩甘甜。
——“喂。晴天,晴天!”苏略递过来一条纯棉毛巾。她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好看的女人。
她松散地将海藻般的棕色长发搭在肩上,没有化妆,脸上有一点苍白。清澈漂亮的黑眼睛。看起来是一个很温柔很休闲的年轻女人。
——“这是咖啡店老板。木棉。”苏略不在意地介绍说。视线刻意地望着咖啡店的远处。
——“……我是杨天晴。您好。”苏略的举动,让我觉得苏略似乎与这个人有些关系。
——“啊……晴天。好久不见。我是苏略的妈妈。你还记得么?”女人温柔好听的声音。
可是……或许是因为那场车祸,关于眼前的女人,除了莫名熟悉的感觉,对她一点也没有记忆。
——“……那么重新认识吧。我是苏略的母亲,我姓木,叫做木棉。你叫木阿姨,叫本名我都不介意的。”女人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幅度。手伸向苏略,准备抚摸她的头发。以此告诉外人,我是苏略的亲人。
原来是苏略的母亲么……难怪会熟络……不过这么年轻的妈妈啊……
“滚开!”苏略猛地转过头,推开女人的手。
思绪今天似乎被打断很多次。
——“我才不承认这个女人是我妈妈!”
——“我来是找罗罗的!罗罗呢!”
——“我问你!罗罗在哪里!苏凉……苏凉你叫他出来!”
苏略接近疯狂地吼道。声嘶力竭。
——“楝楝你冷静点。这是妈的店铺,客人都还在这里。”木棉安静地说出,感觉不像是在阻止女儿的话语,而是低声地呼唤。
——“那你叫苏凉出来啊!当初是你把他气走的吧!”苏略打掉木棉伸出的手。
——“那是……那个孩子是不应该出生的。”木棉的语气变为近似哀求的声音。
苏略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母亲。眼神有些散乱。
——“我原来不改出生么。”突然传来男孩子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倔强。
——“不就是那个男人不要你,然后娶了我妈妈生下我而已么。”少年站在敞开的店门前,冷风一涌而进。风铃疯狂地响动,绳子无力地摆动。少年看着红木地板。有些傲慢。
——“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苏楝。”少年的踏步声。人从黑影走进灯光中。
——“我说了,我现在叫苏略的吧。”苏略带着讽刺的口吻回答道。
——“嗯嗯,是的,苏略。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可以被省略了才改的名字么。”少年步入灯光。脸色渐渐看清。
美少年。蹬着夏天不常见的长筒靴,留着漂亮的刘海。眼睛里透着一丝傲慢。雨水浸湿他的头发,使他变得更加妩媚起来。
——“……苏凉你够了。”苏略压沉声音。
——“啊。对了,你现在说的‘liang’是哪个‘liang’呢。木字旁的,还是两点水的呢?当初你要我改名,我并没有同意啊,是你强制的。”少年轻蔑的口吻。
我看着少年的脸。目光似乎刺痛了他,他望向我。
——“……晴天?”
好极了。又一个因为失忆而忘记的人出现了。
——“你是来找我和苏楝的?”少年的语调加上了疑问语气。
——“……不是。是她拉着我来这里的。”我尽可能迎着他的目光,从容地回答。
苏凉的目光转向苏略。
——“楝楝?”苏凉带着疑惑地口气叫着苏略。
苏略被看得有些不耐烦。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告诉晴天当年的事情。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失忆咯。”苏略让我不解地用上了随意地语气。原来,一个人的记忆的有无,在外人看来是无所谓的么。
自己都已经幸福了。为什么还要在乎别人的死活呢。
我抓住苏略和苏凉,向门口冲去。
——“……晴天?”苏略望着我的侧脸,希望得到一些回答。
苏凉安静地由着我拉扯,一直盯着地面。
——“我们只是离开这里而已。妨碍木棉阿姨工作不是么。”我轻轻地向着苏略笑了一下。
对啊。妨碍。很妨碍。
可施力体和受力体又是谁呢。
谁知道呢。
我拉住的人,什么时候又会生硬地甩开我呢。
我不是害怕见到他们。只是害怕,他们不肯接受我伸出的手。
“砰。”
店门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