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朴树《那些花儿》
数年的光阴,多少次花开花落的交替。昨日还是初绽的满簇芬芳,今日却褪去芳华,让生命的最后一抹色彩归于深褐色的沃土中,给后来的生命以滋养。岁月的沙漏不知颠覆了几轮,而那些芳灵,随着光阴逝去,困锁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不曾再有过轮回的邂逅,却注定被铭记。偶而拾起,幽香沁鼻。
野百合·灿烂
那个盛夏,六年级下学期还是无可规避地降临了,五六月,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紧张和严肃就像摊在大地上的水洼,被太阳光加热蒸腾。那浓密、滚烫的水分子无孔不入地渗进那一簇野百合的细胞中急剧膨胀。那些娇嫩却倔强的野百合昂起本该耷拉下来的脑袋,准备着接受毕业考和升学考的洗礼。
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轰轰烈烈打响了。成绩拔尖的同学家的电话几乎成了解题专线,止不住地嗥鸣;参差的练习册和辅导书越垒越高,比愚公家门前那两座大山还碍眼,我们却宝贝得似乎里面可以开采出金矿;夜晚,灯光漂白的四壁上映出伏案的身影和不住颤动的钢笔头,此时已是十一点……
战斗中的野百合却仍能玩得恣肆,笑得灿烂,不改他们的本性。拨通一串熟悉的号码,不时进入一段子的转播,接着双方的话筒里都传出一阵类同于嘶叫的大分贝笑声,毫不收敛;课余时,小道消息频繁轰炸,其影响力极具扩张,最后到了漫天遍地飞的地步;书本上某一个字眼都能触动我们敏感的神经,跳跃性的思维便条件反射般串联起某位同学的名字。接着全班的目光便在游离中定格在了某一个角落,又是一阵沸腾的笑声。角落里,那位无辜的同学面红耳赤,脸上写满了嗔怪和些许羞涩。老师激烈的吼叫和戒尺在讲台上的敲击声淹没在一片笑声和议论声中。待场面平静下来后,总免不了老师的一句:“瞧这德行,还毕业班呢!”
向日葵·热烈
烈日下的操场,此起彼伏的喧哗、唧唧喳喳的议论和圈成一团的散发着向日葵热烈气息的微笑。这是在干嘛呢?照毕业照!
“我头发乱吗?”
“不会,我怎么样?”
“瞧这马尾辫衬着这花容月貌,闪光灯下一定迷死人的!”
“别恶心了!看我布鞋多干净,我妈刚洗过的!”
“别臭美了你,不过倒也是,最后一次了。”
“得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嘛!”
最后便是一阵默契的笑,被人群的喧哗掩盖了。
“可以了。”在一旁摆弄了许久摄像设备的师傅向我们示意, 我们便成排地登上了阶梯,刚站定手便忙乱地整理起领口和袖口,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愉悦和激动,就像原野上绽满的向日葵,朝着阳光笑得热烈。
“准备好,5、4、3、2、1。”我们蠢蠢欲动的四肢、扭动的身躯和叽喳的谈笑风生立马安定了下来,脸上泛起恣意的笑容,有龇着牙咧着嘴笑的,紧绷的神经把脸上的表情都给扭曲了;有标新立异,撅着嘴作囧状的;也有抿着嘴,嘴角上扬15°的标准式淑女微笑。真可谓“千奇百怪众生相”。
蒲公英·离开
疯狂和躁动就像夹在今天和离别日期的倒计时中的两个气球,被挤压得瘪了下来,最终还是爆了。
本以为考前紧张的气息可以覆盖住离别的愁绪,却不想那愁绪却在密闭的心窝里发酵,自然而然地蔓延到外界。于是便有了忧伤的骊歌,没有人知道它的韵律,它在身体里寂寂地唱响,感觉得到却触碰不到,只是无时不刻地刺激着我们的泪腺,执着、倔强的眼泪不肯流,眼眶就胀得酸痛。
因此,那段日子,脸上还没有离别气息的特殊写照。见面时依旧是热切的招呼,死党还是三三两两地黏在一起,形影不离。似乎没有谁去刻意夸大这种哀伤,微笑依旧毫不雕饰,只是心中的愁思早已根深蒂固,毕竟,蒲公英的各自飘散是注定的。
依依惜别的话语太矫情,涕泪横流的场面太夸张,最实在的是一本同学录。一张张空白的同学录散布到班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飞回的是一张张布满笔迹的纸张,又汇聚在一块,一张就串联着一颗种子的音讯和足迹。为了将对方永远困锁在记忆的匣子里,每一个人能做的,仅此而已。
掂量着充满厚重感的同学录,浮想联翩。今后的岁月里,我们即将像一朵蒲公英的几十颗种子夹带着棉絮随风飘散,于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落地生根,根植下你的梦想、我的牵挂。那时,也许还会翻开曾经的同学录,看着歪斜的笔迹和稚嫩的语句,躺在某段柔软的记忆上痴痴地傻笑。然后,指尖在电话键盘上拨通那个曾经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的号码串。而在世界另一端的我,提起话筒,依旧能第一时间响亮地喊出你的名字,两个成了年的朋友,在一根螺旋状无限延长的电话线两端,像孩子一般肆无忌惮地笑。
岁月的沙漏不会停止颠覆,只是心中有些花儿依旧能穿透中心的筛层转入到下一个时空,亘古不变地沉睡在旧年的欢欣记忆里。凋落-腐蚀-深埋-滋长,伴随着微风摇曳,就像摇动的小桨,拨动翻腾的心潮。它们,永不会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