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十月的麦田。
田间站着已经辛苦工作了一季的稻草人——它还是刚扎好时那样英俊而且挺拔,深褐色扣子做的眼睛经过风雨和阳光的洗礼已经变得粗粝,但扔反射出坚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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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望着身边饱满沉重的稻穗觉得很高兴,这样的丰收一定会让它的主人——鞋匠的女儿笑一笑吧!稻草人又想到了她,有些失神——那是个怎样可怜的女孩啊。听从城里飞回来的乌鸦说,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享乐的时候。穿着她们母亲精挑细选的漂亮裙子参加舞会,坐在窗前和家庭教师一起读金线印装的诗集,桌上永远放着几束别人送的花,或是玫瑰,或是百合,还夹着薰衣草或是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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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活是主人从来没有想过的吧!她只是穿着已经小了很多的格子衬衫劳作劳作劳作换来低微的酬劳,可这低微的酬劳还会被她的父亲拿去喝酒,挥霍。稻草人有些难过,可是它不会哭。
天边微微泛白。
女孩来收割麦子了。她不停地挥动着镰刀,稻草人看到她哭了。小小的泪珠滴在镰刀上,它的手上,也滴在麦子上。稻草人猜想她可能又被醉酒的父亲打了。
田不算大。
中午时分女孩便挑着最后一担麦子走了。稻草人望着她渐渐瘦弱下来的背影心里一疼,可是它不会哭。
稻草人想到了夏天的夜晚,女孩会守在麦田边查水,会靠在稻草人身上望夜空,听草野里虫子的鸣唱。更重要的是,她会躲过父亲的毒打和训斥。
稻草人发呆的时候,一只墨绿色的小虫子爬上了它的肩膀。
小虫子津津有味地啃咬着它不知道哪儿弄来的青黄麦秆,麦秆戳痛了稻草人的脸。
稻草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虫子抹了一下触须:乔克。你好稻草人。
稻草人继续说——或许是自言自语:你这么自由自在真的好幸福,我的主人却要忍受一切不该她忍受的……小虫子打断了它的话:从开始我观察你,好像你只想着你的主人?
稻草人默认了。
小虫子放下麦秆:可是你的心里为什么没有你自己呢?稻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它继续沉默。小虫子也不说话,继续吃麦秆,不过那样子倒有点像在和谁赌气。
小虫子吃完了它的食物,准备离开。稻草人想要挽留它,但乔克谢绝了,它要找个温暖的地方准备过冬。
当太阳下山的时候,稻草人便被裹挟在一片红色当中了。女孩又来了,但是她没有带任何劳动工具。女孩把手里的红色围巾系在稻草人脖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稻草人看到了上面的字,原来是商店里最便宜的那种。女孩的眼神让稻草人有些害怕。她走向更远的地方,然后在堆满了干草的地方停下来,慢慢点燃了草堆,然后站到了草堆中间。
橙红色抖动如绸的火迅速吞噬着草堆,还有女孩的身体。稻草人想要喊出来,但是它看见女孩的眼睛里居然闪动着释然。
一只墨绿色的小虫子却跌跌撞撞地从浓烟中飞出来,撞到了稻草人身上。
乔克?
乔克抹抹脸上黑色的烟,默默地又飞走了。
然后便有人来救火。稻草人看见女孩的尸体被人抬出来,然后听见草堆的主人在对鞋匠抱怨损失……稻草人很难过。最后女孩的尸体被鞋匠踹到了稻草人身边,稻草人看到了她焦黑的脸。
稻草人最后哭了起来。它不知道。
然后它轰然倒地。红色的围巾从脖子上滑落。被一阵风带走了,在夜空下飞舞飞舞飞舞,最后盖在了女孩瘦弱的尸体上。
小虫子乔克又飞了回来,站在稻草人身上,轻轻地鞠躬,然后像来时那样飞走了。
正是十月收割后的麦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