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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天空只剩下一点点晦涩的灰蓝,还待放晴。匆匆忙忙的女孩缓和了少许,涉过地上显得略有些亮晃的几池雨水。
出门时忘记带伞,站在校门口看到大雨磅礴才隐约忆起到天气预报有说到今日会有暴雨。可是无奈,只好咬咬牙急速地奔跑。一边想着快夏天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坏天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但尽管自己跑得那样尽力,天蓝色的校服还是被侵湿成深墨蓝,而浅褐色的发丝的终端也不住地陆续蔓延出豆大的水珠。
她急促地喘气。还真是狼狈。
女孩住在一栋处于市郊的陈旧居民楼。居民楼的外墙的漆早已剥落,分不清颜色,却有浅绿色或墨绿色的爬山虎,一直延伸到楼房的最顶端。
这一带有鲜有人居住。原先住在这个居民楼的人差不多全搬走了,女孩所住的七楼只有她和她的房东那一间屋没空着。
女孩的房东是一位年迈的老太太,耐于寂寞,每月女孩只用付低得可怜的房租便可以继续住下。老太太的意思本是不用交钱,却被女孩阻止。
老太太喜欢讲故事。每个星期六的晚上,两人就坐在烤火炉旁边。老太太会倾诉自己生命中的二三事。女孩是耐心的倾听者,但老太太的故事却总被她自己的咳嗽声打断。每一次咳嗽完嘴边会残留血丝,于是故事也不便继续。
老太太似乎是预测到女孩的到来,在门口等她。[安夏,七零七有人搬来了,是一个年轻人,] 老太太嘶哑不清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不过下午出去了。我邀请他晚上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也算是欢迎他吧。] 她的神情很明显抑压着兴奋,像是孤独了太久的倔强的孩子终于见到玩伴般。
女孩稍有一些惊讶,在{哦}了一声之后也无暇顾及。身上浸满雨水的衣物贴着皮肤,说不出的冰冷一直延续到心里。进屋后往下看,古老的木地板上有她拖着走过的水迹。她抱住自己,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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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忘了时间。待那个神秘的邻居来访的时候,安夏还坐在火炉旁边看书翻页。听到有人敲门,便只好不耐烦地放下书本,去应门。
屋外的陌生人看到她先是轻轻挑眉,看到女孩一脸惊愕后嘴角有了好看的弧度。[你好,我是七零七的新住户。] 安夏有些呆滞地点头,过了片刻才想起要请他进门。
一桌上的饭菜都已备好,房东老太太在桌边等着他们,笑得很和蔼。安夏在一旁直直地看着陌生人。他穿着黑色破旧的风衣,领子立得高高的,遮掩了大半边的脸。不过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苍白的皮肤,以及和凌乱的头发一样颜色的黑眸。应该和自己一般年纪,在十六七岁左右。是很漂亮的男生。
安夏下意识地攥住右边的衣角在男生坐下来之后也在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来。透过头发的空隙稍微能够看清男生被遮住的脸。是十几岁的男生特有的脸部线条,既有男生应有的锋锐又意外地感觉到柔和。 本来随着男生的到来而莫名其妙有些紧张的心情又慢慢地舒张开来。倒是之后男生突然看向自己的目光让安夏觉得脸上应该是快要烧起来了。但对方似乎是没有移开目光的样子,仍然是死死地对牢自己。气氛有些诡异得有些莫名。 然后就听到老太太剧烈地咳嗽声。安夏刚准备站起来帮老太太把最后一碟菜端过来,就被示意坐在位子上不要起身。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又望向别的地方,安夏反而觉得比刚刚更加得慌张。 老太太把最后一碟菜也端上桌之后在少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手在围裙上擦干。[小伙子。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莲安。]看起来还是很安静不愿意跟别人交流的样子,仅仅是以客套的语气报出学校的名称,之后就再没有出声。 倒是安夏突然一震,莲安高中么。也就是说——
[这样子的话,是跟安夏同校吧!]老太太神情近似暧昧地拍了拍安夏的肩,以后你们两个要多互相照顾啊。] 之后似乎又是陷入僵局。少年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就起身打算离开。安夏看着他远离自己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小小的悲哀。 ——虽然自己平时也不多话,但是,和这样的人相处的话。应该会很困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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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夏经常会有这样的梦境。
漫步在花野,在前方有些飘渺的地方看见一个少年。他穿着安静的白衬衫,有着温和的笑容以及精致的脸部轮廓。他说,[你看,我找到你了吧。]
干净、温和、帅气的。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少年。虽然从来没有奢望过他能够真正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像梦境里一样轻轻地微笑着搂过自己的肩膀。可还是有些什么吧——
对温和干净的男生会特别有好感之类。
又或者像现在这般,看到站在旁边昨天才出现于自己生命里的男生,会因为他与梦境的男孩子相似而不由自主地愣住。
此时沉默地走在自己左边的少年,却连名字都不曾知晓。换下了昨日的黑色风衣,穿上了校服的衬衫,因为暮春温暖的天气,连外套都索性省略掉。面无表情的侧脸。
有些安静地可怕。
[你是刚来的转校生么,以前在学校好像没有见过你。]女生只好试着先开口搭话。
对方并未转头,只是看着远方。[嗯,是。]
尽管男生让人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安夏还是接着说下去,努力试着将对话进行下去。[那你叫什么名字?昨天你都没介绍。]
[颜梓汐。]态度仍是一样地冷淡。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叫做梓汐的男孩子居然转到了隔壁班。安夏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隔壁教室最后方,凌乱的黑发下淡漠的表情。
而此时的安夏心里却莫名地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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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形容那个刚刚转来的少年梓汐的话,安夏觉得只有“神秘”这个词才合适。
明明是有着一张比全年级最帅的那个男生更加精致的脸庞却没有看到任何人谈论他。按照原来的话,年级里那些女生们应该早就炸开了锅才对。
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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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新教的那篇课文,安夏不论怎样去背还是背不熟,但是偏偏老师说第二天便要检查。
——算了。反正也不可能正好抽到我这最后一组。
而这般无可奈何的侥幸心理,终究是没带安夏躲过老师的抽背。自己也因此被批评,放学后被罚做清洁。
——真是倒霉。
[被老师罚了啊。]抬头看见的是几日前开门后看到挑眉的表情。[一个要扫整个教室么。真是刻薄的老师呢。]
安夏忍了一下午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而眼前除了递过来的白手帕之外,还有在一旁挽袖子的少年。梓汐一脸笑意,[居然哭了,那我就帮你吧。]是与往常冷漠不一样的,和熙的语气。
——那般不可接近的少年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奇怪的是,老师数次经过教室,却丝毫没有因为安夏有帮手而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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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完之后学校除了有体育和音乐训练的特别学生之外,几乎就没有别人了。
天空一片阴霾。
梓汐走在安夏后面,仍是长时间的沉默。
[诶,梓汐。你说别人怎么就像看不到听不到你一样呢。]
女生在身后突然发问。那一刹那,大雨倾盆。安夏转过头,少年的面容是和平时不同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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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感觉到你呢。
_ 待续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