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鲁迅先生那篇著名的杂文《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之后,我一直对旧中国“长者本位”的家庭观念深恶痛绝。在这种观念之下,“父对于子,有绝对的权利和威严;若是老子说话,当然无所不可,儿子有话,却在未说之前早已错了”。而我要对那些“觉醒”的父亲敬佩不已,他们“各自解放了自己的孩子”,“背着家庭生活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失去了这世人非人的忍辱,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然而鲁迅先生并没有告诉我们,把孩子放到“宽阔光明的地方”之后,他们并不能学会“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那又该怎么办?我曾亲眼目睹了这样一个故事,在某大学校内公告栏中出现了一封署名为“一位亲酸父亲”的家信,信中这样写道:
小荷作文网 www.zww.cn 亲爱的儿子: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尽管你伤透了我的心,但你终究是我的儿子。自从你考上了大学,便成为我们家几代里的唯一一位大学生之后,我的心里已分不清咱俩谁是谁的儿子了。
在你读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我们收到了你的3封信,加起来比一份电报长不了多少,简言易骇,主题鲜明,痛篇字迹潦草,只有一个“钱”字特别工整清晰。
当时正值你妈下岗,而你爸我微薄的工资,显然不够你出入卡拉OK、酒吧和饭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不仅没有半句安慰,居然破天荒的来了一封长信,大谈别人的老爸老妈如何的大方。你给我和你妈心上戳了重重的一刀,还撒了一把盐。不知在大学里,你除了增加文化知识和社会阅历之外,还能否长一丁点善良的心?
“辛酸父亲”的来信,在大学的校园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许多人都以为它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刺痛了社会的心”。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这种现象的普遍性。父母从小没有进行恰当的教育于此肯定有关系,然而我思考更多的是,在父亲“觉醒”、孩子“解放”之后,“我们现在该怎样做儿子”?这才是我考虑的关键所在。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首要的一点,就是要告清楚“谁是谁的儿子”。这决非一个简单的问题。在孩子被解放到“宽阔光明”的地方之后,搞不清“谁是谁的儿子”的情况就会越来越多。今天的父亲在儿子面前意犹昨天的儿子在父亲面前一般必恭必敬,惟命是从。孩子得到了“解放”,父亲与儿子之间的角色也随之发生了戏剧性的颠倒,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我不是“圣人之徒”,说要搞清楚“谁是谁的儿子”,当然不是要重新确立长幼之序,我们不能从一个极端在走到另一个极端去。而是因为,这一问题实在是讨论的前提。试想,如果连这个问题都搞不清楚的话,还如何去讨论“怎样做父亲”、“怎样做儿子”这样更进一步的问题?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样做儿子”?
我们需要学会感恩。鲁迅曾说,“父子之间没有什么恩”。我也曾说过,我不是“圣人之徒“,听到这样的断语当然不会“面红耳赤”,但我也确实坐不住了。按照费孝通先生的观点,生育完全是一件“损己利人”的事情。单从个体的角度来说,在从性爱到生育的环节中,人具有这一圈子的能力。他既然能跳却不跳,偏偏要这般“损己利人”,当然不能说一点恩也没有。退一步来说,即便将“生”看作是满足性欲的副产品,没什么“恩”的话,那么“育”呢?难道一点“恩”都没有吗?我想,我们只有怀着感恩的心去对待自己的父母,才可能以感恩的心去面对这个世界。
我们需要学会体谅。就算有人坚持要说“父子之间没有什么恩”,他至少也得要承认“父亲并不欠子女什么债”。“觉醒的父母,完全是义务的”,这句话父母可以说,其他人也可以说,如果我们也理所当然的这样说,就有点不合情理了。实际上,父母对于孩子的教育,从来都是含辛茹苦,尽心尽力。他们并不期望有什么回报,如能够得到一句关切的问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受宠若惊”的事情了。孩子若像债主一般,天天逼着父母做那些力所不及的“奉献”,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人间最大的心灵折磨。我们都需要体谅,父母当然也不例外,要学会体谅别人,首先就要学会体谅自己的父母。
我们还要学会承担责任。我们随着年龄不断的增长,我们就得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无论是对自己,或对父母、朋友,还是对竞争对手。而单从做好子女一面来讲,我们尤其需要早日自立,尽量减轻父母的负担与压力,同时也可以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别忘了,在我们被放到“宽阔光明”的地方之后,父亲还在身后独自肩负着那道“黑暗的闸门”,我们有责任把他一起带到幸福的生活中去。
这样的“需要”还有很多,我当然不能一一指出。再套用一句鲁迅先生的话作为结尾:“我现在心以为然的,便只是爱。”心中有了爱,便能学会感恩,学会体谅,学会承担,学会怎样做子女。